“幫你可以, 但我有一個條件。”避開寧寧，紀雲瑤低聲對秦意濃道。
秦意濃神色微怔，道：“你說。”
紀雲瑤有條件, 她才更放心, 否則無緣無故的, 她為什麼要幫她？同時秦意濃也在心裡思考著, 她想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
“條件就是……”紀雲瑤拖長了音，目光牢牢鎖定著她, 試圖從她的眼眸深處看到些許的緊張，哪怕是波瀾, 可惜都沒有，這個小姑油鹽不進，紀雲瑤放棄了捉弄她的打算, 實話道, “在寧寧麵前說我幾句好話。”
紀雲瑤想都不用想，要不是自己隔三岔五跑過來看秦嘉寧, 秦意濃巴不得秦嘉寧離她遠遠的，不背地裡說她壞話就不錯了。
“比如？”
“你自己想。”
“……”
“我相信你, 小姑。”紀雲瑤凝視著她，深情款款道。
秦意濃再怎麼淡定，終於被她激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就這樣麼？”
紀雲瑤聳肩：“就這樣。”
她想要的東西秦意濃不會給, 她不想要的誰給她都不要。
紀雲瑤不是時時都玩性大發，起碼目前、此刻，她想安靜一會兒。
誰也不是生出來，就想當一個人人畏懼、聞風喪膽的神經病, 但你不咬彆人，彆人就得咬你, 與其讓自己受委屈，不如先將彆人都打服了，最好見到她，就心驚膽戰，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心思。
秦意濃眯了眯眼，似乎在盤算她有什麼陰謀。
紀雲瑤湊她近些，鼻尖幾乎挨著秦意濃的鼻尖，紅唇曖昧輕啟：“還是說，你想給我更多？”
秦意濃後頸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退後一步，冷淡道：“成交。”
紀雲瑤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也不類常人，要麼是誇張的大笑，要麼是叫人捉摸不透的似笑非笑，要麼就是和黎益川那樣的陰冷笑意，叫人一看到就心裡打鼓，提防著她是不是要使什麼陰招。
除了對寧寧，她眼睛彎起來，牙齒雪白，倒像個隻有二十出頭的富家千金，驕矜、清貴，透著一絲罕見的純真笑意。
秦意濃離開幾步，唐若遙便緊張地將她拉到一邊：“她和你說什麼了？”
秦意濃說：“沒什麼。”
先安撫唐若遙，秦意濃才將紀雲瑤的原話複述了一遍，唐若遙發出了和秦意濃一樣的疑問：“就這樣？”
秦意濃嗯聲，低聲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拍拍唐若遙的手背，唐若遙反手握住她的手，問她：“累不累？要不要坐會兒？”
秦意濃點頭，在沙發上坐下。
唐若遙一隻手給她輕輕按著肩膀和胳膊。
看戲的紀雲瑤將這一幕從頭到尾儘收眼底，誰也沒發現她眼底的情緒交織，雲潮湧動，最終定格在她們始終交握的手上。
紀雲瑤垂下眼簾，唇角的弧度若有若無。
紀書蘭和芳姨在廚房燒菜，秦意濃和唐若遙占據一張沙發，紀雲瑤和寧寧占了另一張最長的，紀雲瑤指肚蹭了蹭寧寧臉頰光滑的肌膚，道：“小姑，我下周想帶寧寧去迪士尼玩，可以嗎？”
秦意濃說：“不要被認出來。”
紀雲瑤哼笑：“我又不是你，我的臉在全國人民麵前還沒那麼出眾，帶個小女孩不會引人注目的，另外，我會帶保鏢包場，不會有閒雜人等。”
秦意濃看向寧寧，溫柔地問：“你想去嗎？”
寧寧抿抿嘴，小聲說：“我想和媽媽一起去，可以嗎？”她最近生活在兩位家長的寵愛中，幸福得發飄，有些釋放自己的天性。
秦意濃：“……”
她也很意外秦嘉寧會主動提出這樣的請求。
秦意濃組織措辭，委婉拒絕道：“媽媽有工作。”
寧寧很努力地不讓失望寫在自己臉上，懂事道：“我知道的。”
紀雲瑤嗤笑，毫不留情地拆台道：“她哪有什麼工作，騙你的，一個大人，騙小孩子也好意思？”
秦意濃：“你……”
紀雲瑤淡道：“你小心點，不一定會被人發現。”她語氣輕蔑，不客氣地直接指責，“你和唐若遙這麼久了不也沒被人發現麼？談戀愛有本事，陪孩子玩就沒本事了？”
秦意濃習慣了她高高在上，縱使心裡掠過一絲不舒服，但麵上沒表露什麼，反倒是唐若遙和寧寧都開口了。
唐若遙冷聲道：“紀小姐慎言。”
寧寧鼓著腮幫子，稚聲稚氣：“不要這麼說我媽媽。”
紀雲瑤盯著秦意濃，道：“我隻是說出客觀事實，隻生不養的人不配做母親。”
寧寧很不開心了，從紀雲瑤腿上跳下來，紀雲瑤反常地沒有立刻去哄她，視線一直膠著在秦意濃臉上，確切的是，直視著她的眼睛，目光銳冷。
膝蓋被什麼東西輕輕一撞，秦意濃低頭看去，是寧寧抱住了她，眼神軟軟的，道：“媽媽，你不要聽姐姐亂說。”
“不，她沒有亂說。”秦意濃腦子裡突然被一道光照亮似的，慢慢地笑了，“媽媽決定陪你去迪士尼。”
她在怕什麼呢？怕那些無良媒體拍到她和寧寧，再亂寫一通嗎？這是她的生活，她的女兒，憑什麼要在意外人的眼光？
她被過去魘住了，困在自己的世界裡出不來，天大地大，不往外走一步，誰知道世界的全貌是什麼樣子的，或許並沒有她預想的那麼可怕。
她偏頭望了望唐若遙，還有她，她們一家人都要原原本本、幸幸福福地站到陽光下。
寧寧高興得歡呼，不住地問她：“真的嗎真的嗎？”
秦意濃含笑道：“真的。”
寧寧：“謝謝媽媽！”
紀雲瑤清了清嗓子：“咳。”
寧寧看她好幾秒，才說：“謝謝姐姐。”頓了頓，一本正經道，“但是你說我媽媽不好，我還是不開心的，希望姐姐不要有下一次。”
紀雲瑤舉手保證：“不會有下一次。”很沒誠意，但糊弄小孩子足夠了。
三個人歡欣鼓舞，看起來才像真正要出遊的一家三口。
被遺忘的唐阿姨很受傷。
秦意濃扳過寧寧的肩膀，讓她的目光落到受傷的唐阿姨身上，寧寧一步一步走過去，邀請道：“唐阿姨有空陪我去迪士尼嗎？”
唐若遙欣然點頭。
半路殺出的紀雲瑤麵無表情道：“我答應了嗎？”
寧寧很聰明，知道誰是拍板的人，回頭糯糯問道：“姐姐，我可以帶唐阿姨去嗎？”
紀雲瑤馬上笑眯眯：“當然可以啊。”
出行計劃就定下來了，下周三，S市迪士尼樂園。
光是和紀雲瑤相處的這小段時間，唐若遙就感覺到了這個人變臉之快，幾乎沒有任何道理，除了她對寧寧永遠是笑臉外，其他都是憑心情，關鍵是誰都看不透她何時心情好。
寧寧第一次去迪士尼，興奮得不行，問起裡麵的細節來，非常巧合的，三位家長都答不上來。
秦意濃和唐若遙都是童年有重大缺失的人，家境都普通，長大以後一頭紮進了演藝圈，沒去過很正常。但紀雲瑤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家千金也沒有去過？
紀雲瑤像是看穿她們倆眼神的含義似的，嗤了聲，道：“我不喜歡這種幼稚的地方。”
秦唐二人對視一眼，就當是她們信了吧，不重要。
紀雲瑤給自己某個秘書打了個電話，S市本地人，說了幾句話，她拿著手機問寧寧：“要和這個姐姐說話嗎？她去過很多次。”
寧寧怕生，抿唇道：“我下周自己去玩吧。”
紀雲瑤摸了摸寧寧的小腦袋，掛斷電話。
寧寧突然看她一眼，鼓起勇氣道：“姐姐，我可以帶外婆和芳姨一起去嗎？”
“……”紀雲瑤往廚房的方向看了眼，那兩位老太太？紀書蘭那條腿還是瘸的吧？
“可以啊。”她笑盈盈的，有求必應。
大不了帶支醫療隊，紀雲瑤心想。
好好的兩人出遊變成了帶一大家子人，紀雲瑤除了感到不可思議外，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的。看寧寧高興得蹦起來，跑去廚房報信，笑得多開心。
***
“吃飯啦！”紀書蘭拉開廚房門招呼。
秦意濃和唐若遙同時起身，包括重新坐回紀雲瑤懷裡的寧寧，秦唐二人幫著端菜，寧寧個子小，在裡麵鑽來鑽去，大家也沒嫌她礙手礙腳，讓她出去，而是把分量較輕的空碗放到她手裡，彎腰囑咐她放到桌上。
寧寧跑得飛快。
“慢點兒，彆摔著了。”紀書蘭在她身後笑著提醒。
“知道啦外婆~”
滿屋的歡聲笑語，熱熱鬨鬨。
紀雲瑤不自覺地往人聲處踏出一步，低頭卻愣住。須臾，她從容地轉道，坐到了飯廳的餐桌上，兩隻手抵著下巴，漠然地注視這一切。
秦意濃驀地生出一種說不出緣由的直覺，她正回頭對上紀雲瑤視線，年輕女人眼裡閃過一絲誰也看不懂的情緒，快得無從捕捉，繼而唇角微勾，又流淌出那種毒蛇一樣不懷好意的笑。
秦意濃偏了偏頭，禮節性地回了她一個笑容，不再看她。
眾人依次落座。
紀雲瑤家教森嚴，食不言，除非長輩開口詢問，否則她不能說一句話，不能發出一點聲音。她不吭聲，其他人都對她懷著或畏懼或忌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都不開口。
一頓飯吃得格外寂靜。
寧寧是不適應這麼嚴峻的氣氛的，往紀雲瑤碗裡夾了筷冬筍，紀雲瑤眉眼彎彎，給她舀了個魚丸。
“謝謝姐姐。”
“不客氣。”
唐若遙眸色深深，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忽的將眼睫垂下，難掩震驚。
飯後她主動留下洗碗，並且朝紀書蘭和芳姨遞眼色，把兩個人都支開了，叫進秦意濃。秦意濃早在飯桌上就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問她：“怎麼了？”
唐若遙回頭瞧了眼客廳裡又玩到一起的紀雲瑤和寧寧，憂慮愈深，壓低聲音道：“你覺不覺得紀雲瑤對寧寧好得過分了？”
“覺得。”秦意濃皺眉，“所以結論是？”
“她會不會是……”唐若遙張了張嘴，眉間擰出一個疙瘩，附耳過去說了三個字。
“戀童……”秦意濃睜大了眼睛，聲音往下降，幾若無聲道，“不會吧？”紀雲瑤人是古怪了點，但秦意濃從來沒懷疑過她會有這種癖好，那就不是性格變態了，是真的變態。
“我隻是提出一個懷疑，沒有說她就是的意思。”唐若遙道，她自己知道多半是杞人憂天，但身為孩子的母親之一，她不能不多長個心眼。
也隻有在秦意濃麵前，她才會說這樣毫無依據的猜測。
紀雲瑤喜歡寧寧不是一天兩天，已經有兩年三年了，秦意濃仔細回憶了兩人相處的細節，紀雲瑤的舉動，都很正常，搖頭否定道：“她不是。”
-->>
“不是就好。”唐若遙鬆了口氣。
“想什麼呢。”秦意濃伸手過去，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耳廓。
唐若遙偏頭，將自己的臉主動送到她手邊，愜意地眯眼，蹭了蹭。
秦意濃流露出愛戀的目光，動作越發輕柔。
唐若遙意動，擦乾手上的水珠，將秦意濃帶進自己懷裡。廚房是有死角的，裡麵如果瞧不見外麵，那外麵基本也瞧不見裡麵。
唐若遙兩隻手向後環住她的腰，兩個人距離極近，再湊近一點就能吻上。
秦意濃喉嚨緊了緊，望進她漸暗的琥珀色眼眸裡，薄唇翕動，道：“小心被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