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節傳來輕微壓迫的感覺, 秦意濃將視線從舞台中央收回來，垂眸落在二人十指緊扣的雙手上，她眯了眯眼, 看向唐若遙的側臉。
唐若遙似乎在出神, 秦意濃看了她兩三秒都沒察覺。
秦意濃收回目光, 神情若有所思。
剛才下來的那位最佳女配, 唐若遙和她有交情嗎？
最佳女配回座位, 主持人轉向下一個獎項，唐若遙也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再次挺直了背脊，習慣性朝身邊的秦意濃看了一眼。
她們倆不比去年，座位一個前一個後，刻意尋找對方的身影都會很奇怪。
秦意濃的注意力一直在唐若遙身上，感受到她的注視後, 便偏頭瞧過來, 和她相視一笑。
霍語珂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她兩隻手手心都沁出了汗, 牙關緊緊地咬著，耳朵裡嗡嗡的，連主持人在台上說些什麼都無心去聽。她惶惶不安，滿腦子除了憤怒的“他騙我”，就是焦急的“怎麼辦”。
這麼魂不守舍地坐了半晚上，她安慰自己：事情沒有那麼嚴重, 說不定沒事呢？自己不過是做了點無足輕重的事罷了, 壓根沒有影響到唐若遙。再說還有劉亞裕，自己使儘渾身解數, 如今依舊受寵，隻要她肯再犧牲一點兒, 劉亞裕會護住她的。
沒錯，是這樣，自己是杞人憂天。
霍語珂想通了，重新露出笑容。
“萬眾矚目的時刻終於要到來了。”女主持人低頭看了眼台本，神情振奮地說著，“即將揭曉的是本屆金槐獎最佳女主角獎項！”
大屏幕開始播放候選女演員和本次入圍作品。
不知道是不是眾人的錯覺，舞台中央的燈光都比方才亮了一圈。
現場和直播間的觀眾都翹首以盼。
彈幕開始在線battle：
——秦皇！秦皇！秦皇！秦皇天下第一！秦皇舉世無雙！
——唐若遙！唐若遙！唐若遙！
——雙黃！雙黃！雙黃！
雙黃是有先例的，在前幾年的一次金玫獎頒獎典禮上，出現了雙影後，所以從本屆金槐獎公布入圍名單後，《本色》秦意濃、唐若遙雙雙入圍，網友便期盼能金槐獎能再現當年的雙黃。
就連唐若遙自己都抱了一分這樣的期待。
爆冷勝過秦意濃，彆說基本不可能，在明知自己演得離秦意濃還有差距的情況下，她在競爭中勝出，隻會讓她懷疑獎項的公正性。
《本色》嚴格來說不是雙女主電影，秦意濃一番，唐若遙二番，和那部出現雙黃的電影有區彆。但唐若遙既然作為女主入圍，說明組委會是認可她的女主身份的。加上是第一部全國公映的同性題材電影，它的意義重大。
唐若遙忍不住想：或許真的能和秦意濃一起拿獎呢？
那也算是一起站上領獎台了，間接地完成了她的心願。
唐若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看向舞台上的頒獎嘉賓。
金色信封已經被打開。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那張薄薄的硬卡片上。
“獲得本屆金槐獎最佳女主角的是——”
唐若遙的手指攥成了拳頭。
心臟像是重鼓一樣敲著。
咚。咚。咚。
幾乎感覺到了實質性的疼痛，她眉尖輕蹙。
頒獎嘉賓臉上綻出笑容，口唇開合，一字一頓：“秦、意、濃！”
他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朗聲道：“有請上台！”
掌聲雷動。
一束亮眼的燈光打在了秦意濃身上，秦意濃頷首，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
沒有停頓，沒有第二個名字。
塵埃落定。
唐若遙眼神暗淡，坐在座位裡，有些不可自抑的難過。
秦意濃轉身正要和身邊的唐若遙擁抱，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有站起來，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麼。她神情微怔。但大庭廣眾，她總不可能現在問她，秦意濃壓下擔憂，雙手提著裙擺，低聲提醒道：“唐老師。”
唐若遙坐在她的右手邊，必須路過她才能出去。
唐若遙如夢初醒，瞳孔輕微地收縮了一下，她迅速意識到自己方才錯過了什麼，她眼神裡流露出歉意，秦意濃衝她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唐若遙給她讓出位置，秦意濃側身出去，款步上台。
彈幕秦唐唯粉以及隻好感某一方的路人吵了起來：
——唐若遙在乾什麼？？？秦意濃都做出擁抱她的動作了，她在座位裡不動？太狂了吧，表麵功夫也不做一下？
——人家剛落選，不允許傷心一下嗎？
——傷心就能不顧基本禮儀嗎？人家是什麼身份？她是什麼身份？
——什麼身份？不都是人嗎？秦意濃都沒計較，你們一個個跳得比當事人還高
——你不是秦意濃，你怎麼知道她不計較？當眾下前輩臉麵，小肚雞腸，沒有禮貌，我看那篇爆料貼說得沒錯，唐若遙又裝又作又矯情
——磕cp的是怎麼磕得下去的？砒霜裡混刀，假的不行！
cp粉表示：
——遙崽，阿媽對你很失望！避嫌避太過啦！沒看到韓導都和秦意濃抱了嗎？你抱一個有什麼大不了的！還是太年輕了，下次不可以這樣了喔
——各位秦媽，榴蓮、鍵盤、遙控器已經準備好了，回去就讓崽崽跪上，不要上火，和氣生財
秦意濃走上領獎台，頒獎嘉賓為她頒獎，說了一番勉勵的話。
秦意濃捧著金燦燦的獎杯，有些心不在焉，被她高明地掩飾過去，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觀眾席，在唐若遙身上一掠而過。
主持人感歎道：“連續四年了。”
秦意濃：“嗯？”
主持人解釋道：“您已經是連續四年的最佳女主了，去年還在和您說自金槐獎設立以來，前無古人，後麵恐怕也很難再有來者，今年您就破了自己保持的記錄。”
秦意濃頷首淺笑，禮貌道：“謝謝。”
主持人：“……”
不應該表示一下謙虛嗎？雖說她也沒什麼謙虛的必要。
放在以前秦意濃是要說幾句場麵話的，但她掛心唐若遙，能省一句是一句。
主持人找話題道：“怎麼樣？明年秦影後還有信心繼續破紀錄嗎？”
秦意濃笑笑，道：“明年再說吧。”
主持人察覺出她想速戰速決，識趣地不再搭話，把舞台讓給了她。
秦意濃走到聚光燈下舞台的正中央，將話筒稍微調高，舉了舉手裡的獎杯，第一句先說：“感謝我愛人。”
唐若遙微微笑起來。
彈幕：
——導播我覺得此時可以切一下唐若遙，你覺得呢？
——啊啊啊導播雞腿倒扣十個
無論觀眾怎麼嚎，鏡頭始終在秦意濃身上，不偏不倚。
秦意濃說完和去年相差無幾的稿子，再道：“感謝我的搭檔，唐若遙。”
她頓了頓，忽然笑開，那笑比她今晚以來的任何一個笑燦爛耀眼。
直播間彈幕：
——臥槽臥槽！啊啊啊啊啊啊
——是不是第一次在公共場合喊唐若遙的名字！
——秦皇OS：老婆名字真好聽嘿嘿嘿
秦意濃主動提起，導播終於切到了唐若遙臉上，唐若遙的神情有些不好分辨，唇角清淺地上揚，笑是笑著，可笑容裡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
唐若遙手指不自覺地扣緊包包，想：她該不會是要出櫃吧？！
秦意濃道：“和她合作的過程很愉快，她是個非常優秀的演員，這部電影的成功不屬於我一個人，它也屬於唐若遙，屬於韓導，屬於每一位演員和幕後的工作人員。”
彈幕：
——很愉♀快
——哈哈哈哈哈哈
——話說回來，秦皇是攻沒有疑義吧？花絮裡秦皇都把唐小受吻成那個樣子了
——唐攻！
——秦攻！
——打一架吧！
秦意濃鞠躬下台。
唐若遙把那個擁抱補上了。
兩人一起落座，秦意濃看似隨手地將獎杯放到了唐若遙懷裡。
唐若遙一愣，低頭端詳兩秒，不是很在意的樣子，重新抬起眼簾，將注意力集中到台上。
秦意濃觀察著她的動作，慢慢皺起眉頭。
她不想要這個獎杯？還是說另有隱情？
頒獎典禮在秦意濃的走神中落幕了，她跟著鼓完掌，從座椅裡站了起來。唐若遙等前麵的人走了以後，回過來牽著秦意濃，兩個人一塊從出口出去。
後台采訪的記者見兩人並肩出來，一擁而上，被秦意濃的保鏢擋開，最後還是分開采訪，但距離很近，秦意濃豎起耳朵，能聽到唐若遙那邊的回答。
“若遙今天興致好像不太高啊？”
“沒有啊，你從哪裡看出來的？”唐若遙笑著說。
記者步步緊逼：“是因為沒獲獎覺得傷心嗎？”
“我會繼續努力。”
……
“嗯？你剛才提了個什麼問題？”秦意濃和顏悅色地看著麵前的記者，不好意思道，“麻煩你再說一遍，可以嗎？”
記者重複了一遍。
秦意濃回答。
不到一分鐘，她再次向一個記者請求重複。
眾位記者：“……”
為了躲避記者，兩人分開回家。和去年一樣，去的是小家，但不再是唐若遙住過幾年的房子，而是另一套完全根據唐若遙審美來裝修的新房子。
坐北朝南，亮亮堂堂，從客廳落地窗可以看到江麵上的燈火。
秦意濃用密碼開了門，唐若遙接過她手裡雕著金槐葉的獎杯，頓了一秒，才放到玄關，替她將脫下來的大衣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