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伯樊於每日寅時末起床,自他六歲時就如此,十來年如一日雷打不動,也就新婚這幾日,有那一兩日晨間與苑娘廝纏一陣推遲了些許,方才破格。
便是如此,他心中也有數,不可日日沉緬。
這日清晨一早,怕擾了她睡覺,他未叫人入內,起床起了外間。
南和已端了水在外麵候著,見到門從裡打開,端著水盆小聲道:“老爺,水打好了。”
“姑爺。”知春、明夏、通秋、了冬皆在,皆叫了姑爺。
四個丫鬟當中,知春、明夏、通秋皆叫得小聲,倒是了冬脆聲聲的那聲“姑爺”,就似黃鶯賀春一般歡快。
站在前麵的知春回頭,皺眉看了她一眼。
當著姑爺的麵,她不好斥責,冷著麵道了一句:“小聲些,娘子在睡覺。”
“喔!”了冬握住了嘴,靈動的眼睛往姑爺身上瞧,一看到姑爺僅著內衫,掛在房門口的燈籠把他脖子上的喉結照得清清楚楚,了冬不由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彆過頭。
“姑爺,要我們侍候嗎?”這廂知春已回頭,沒有看到了冬色的神色,她一心在裡麵等會兒要起身的娘子身上。
“不用,這是為何?”第一日常伯樊就跟她們說過,他的起居由南和帶人侍候,用不到她們,說罷想起她昨日說的話,道:“娘子要早起?”
“是,娘子吩咐了,今日姑爺什麼時候起,她就什麼時候起。”
“嗯,外麵等著。”常伯樊往裡走。
他一走,站在後麵的了冬擠過來,擠開南和後麵捧著劍的小廝,站到南和後麵踮起腳尖,在南和耳邊小聲道:“南和哥哥,姑爺真的每日都起這麼早啊?太厲害了。”
這廂常伯樊走去內臥,他起床時為怕驚著苑娘,便連燈都未點,進去後,他頓了一下,抬步先去桌子處把燈點了。
臥室燈亮,床上的人還無動靜,睡得很沉。
昨晚常伯樊晚歸,她已入睡,親她的時候她連醒都未醒,把她摟過來這才驚動她,也隻傻傻地看了他兩眼,就又複合上眼,睡了過去。
這小豬,能起得來嗎?常伯樊坐到床邊摸了摸她的臉,見她一動不動,不由失笑。
嶽父說過,苑娘對睡最為癡,睡不足還會不高興。
“苑娘,苑娘……”既然已吩咐下去,她就需起了,常伯樊有心替她改時辰,但話即出口,改約有損她威信,不得不狠狠心,叫她起來。
“苑娘……”
又是苑娘,蘇苑娘被追魂似的苑娘叫得心生惱怒,那聲音每日每日叫個不休,就似沒有歇停的一日。
就不能安靜些許嗎?蘇苑娘很是生氣,睜開眼,果然看到了一個她今生今世極不願意看到的人。
“怎麼又是你?”她很是憤怒,“不要叫了。”
她帶著火氣的眼在淺暗的房間裡爍爍生輝,就似夜空中的星,常伯樊被那雙眼驚豔到心口一滯,想也不曾想就低下了頭,向她的嘴唇探去。
蘇苑娘被親了一口,呆了,神魂刹那間回了身體,才想起,今生不是前世了,她沒有離開常家,且還是新婚。
“不要……”不要親了。
蘇苑娘的話,被他親咽了下去。
許久,久到蘇苑娘不得不用力推他的時候,外麵起了丫鬟的聲音。
“姑爺,娘子,可是起了?奴婢進來了。”知春道。
“好了。”他微微起身,還摸她的嘴。
好什麼?蘇苑娘惱怒地瞪了他一眼,顧不上他的手還在她唇間,慌忙仰脖朝外道:“起了,進來。”
“是。”知春應聲。
此時,常伯樊起身,同時蘇苑娘推他,斥道:“不成樣子!”
白日宣淫,成何體統!
蘇苑娘很是不喜,前世被他哄了幾回,是她年輕不懂事,這世絕不能再生如此。
“是了,”她的眼如星輝,唇如烈焰,說什麼皆是對的,何來的錯,常伯樊撥弄她鬢邊的發,把它們撥到她耳後,憐愛看著她:“不成樣子。”
“那你還做?往後不能如此了!”蘇苑娘不曾如此聲茬厲色過,她不喜爭辯,更不擅生氣,但此生的她容不了與常伯樊這等的親近,隻得端起怒臉來,阻止他的荒唐。
“是了,往後不如此了。”常伯樊應道,一手扶了她起來,另在她身後塞了一個軟枕。
蘇苑娘看著他,確認他是不是在說真話,見他點頭應是,雖還疑惑,卻不等她再逼問,知春此時已掀簾而入。
“娘子,卯時了,大門快要開了,我叫明夏她們進來侍候?”常府卯時中開門,柯管家昨晚就來回報過,辰時大家就會到齊,等在大堂拜見當家主母,娘子隻有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梳妝打扮用膳,知春很是緊張。
了冬不要,蘇苑娘不想掌家的第一日還要見彆有用心的丫鬟,正要出口說話,見常伯樊在,便道,“你去。”
又朝知春招手,“過來。”
常伯樊挑挑眉,未動,眼睛追著她手來回,末了視線又落在她臉上。
知春過來了,他還沒動,蘇苑娘見他不讓位,壓下心中的不悅,再行提醒:“你走,我要說話。”
“為夫不能聽?”
不能,蘇苑娘搖頭。
她板著小臉,想也不想地搖頭,可愛,也很冷酷,常伯樊無聲歎了口氣,站了起來,淺笑道:“聽苑娘的,為夫在外麵等你。”
等她?不用等,他忙他的去就好,蘇苑娘生怕他還跟著她去見人,快快道:“不用等,你去忙你的,我知道如何見人。”
常伯樊頓住步伐。
“我知道!”蘇苑娘見他還等她說話,說話更是冷梆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