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苑娘的話太輕,柯管家隻聽到了最前麵的那句話, 當下就皺起了眉頭。
他是常府的老人了, 是跟過老夫人,替老夫人辦過事的。
他還能害當家家主夫人不成?
還是不懂事啊, 因她的話, 蘇管家心裡有點不舒服,但麵上還是恪儘職守道:“夫人, 老奴有句話知道不當說, 但看在老爺的份上, 還是想多嘴兩句。”
這府裡,倚老賣老的何止一兩人。
蘇苑娘冷然看他。
柯管家無奈稟道:“您是老爺八台大轎抬回來的當家夫人,俗語雲道不看金麵看佛麵, 您才進府, 看在老爺的麵子上, 在這當頭,有誰有那膽害您?尤其是那明日張膽的害?退一萬步說, 就是有這事, 您也不能不見人啊?這府裡您才進來,總是要交往那三三兩兩說得來話的親戚的, 這打頭幾天您就不見人, 往後您怎麼在這府裡過啊?您說是不是這個理?這些話, 老奴鬥膽說來, 是罰是罵, 您儘管吩咐就是。”
說罷, 柯管家佝僂著腰,一拘到底。
他也是恪儘職守了,至於夫人要不要領這個情,就看夫人的了。
她這不見人,不說遠了,就說等會兒出去吃席,柯管家都怕有那人拿這事疏遠她。
柯管家說得很是義薄雲天,如若蘇苑娘上世沒被他這架式哄住過,怕是得再信一回。
“還有事嗎?”蘇苑娘彆過頭,看著帳薄上還未凝結的墨跡,“沒事出去做你的事。”
“啊?”柯管家始料未及,明顯錯愣怔住,片晌才緩過神略顯慌亂回道:“沒,沒事了。”
要走時,他頓住腳步,回身回道:“就是等會兒族裡眾夫人們吃席的時辰也要到了,您得……”
出去一下,也得入席。
她這等不給親戚麵子,外人是會多想的,這能陪著各位爺出來走親訪友的各家夫人們,哪個手裡不握著幾招幾式?等會兒碰麵了她就知道了,唉,夫人是不知他苦心呐。
柯管家尚不知當家夫人在客舍那處見親戚的場麵,以為她這不通人情的性子出去了,會被人吃了還不知。
“知道了。”
“那,老奴出去了。”
蘇苑娘冷眼看著他出去,他一走,知春把通秋之前端來的陽春麵抬到娘子麵前,“娘子,快吃,要涼了。”
蘇苑娘頷首,拿過筷子,想著等會兒出去了她們也沒有吃的時間,與她們道:“趁這會兒,你們把肚子填了,不用出去了,就在方桌上用就是。”
蘇苑娘坐的主八仙桌旁邊還有一張小一點的方桌,方桌上擺著三個盤子,裡麵皆放著吃的。
“欸。”之前娘子讓通秋去拿吃的,也讓她們把她們的份拿了,飯菜是從胡娘子那邊拿的,娘子自個兒開的小灶。知春也不知娘子早上臨走前為何要作此安排,但一想之前把人送走了,她們娘子卻連抬轎的人都找不見一個,便想還是自己人靠得住,還好娘子早做了安排。
出了那事,等會兒席麵上還不知道能不能好生吃幾嘴。
“娘子,是她伸腿絆您的,我當時候在旁邊等您,看得清清楚楚。”知春看娘子吃起了麵,在旁道。
“就是就是。”胡三姐雖沒看到,但這攔不住她吃著飯也不忘隨聲附和。
她們娘子才不會說謊,在她們娘子那裡,一是一,二是二,絕沒有那冤枉彆人的說法,她們娘子身上就沒長那根說謊的筋。
倒是胡三姐從小就是個趁風揚帆、見機行事的,她為了吃食誑騙過娘子好幾回,後來如若不是良心過不去,她們娘子那再好的東西都能給她騙來。
“嘖嘖嘖嘖,我娘這飯做得越發粗糙了。”吃著,三姐兒一筷子夾了三四塊老肥肉塞進嘴裡,不忘說道她娘的廚房活。
三姐兒這一打岔,知春被她說得頭疼。
現在隻要三姐兒一開口,知春就感覺她腦門疼。
知春定了定神,看她們娘子靜靜著看著三姐兒,樣子有說不出來的恬靜,臉上哪瞧得出剛才被煩心事纏著的冷漠。
這才嫁進來幾天啊,就沒安寧日子過了,連了冬都變成了那個模樣,這常府,也不知是真的好,還是不好,知春在心裡歎了口氣,嘴裡催著安靜看著三姐兒的娘子道:“您快吃,等會兒又有人要來了。”
“你也吃。”蘇苑娘這下對三姐兒感覺有些熟悉了。
是了,三姐兒就是一個有聲有色,活龍活現的人。在她那裡,好似沒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沒有什麼事是不能做的。是以胡娘子打她,她能逃出家去,吃飯的時候不忘回來吃飯;家裡人要把她嫁給鰥夫了,她敢一去而不回,當了兵還做成了將軍。
上午沒人抬轎,也是她風風火火出去找的人,也不知是從哪拖來的,她都忘了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