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門口,常伯樊率先進來,之前下人沒告知他守成公家來的是哪一位,到門口聽門僮一說才知是守成公的第三子。
是位庶老爺,還是家裡那位任揉任捏的庶老爺,家裡的好事輪不到他,壞事就會被支出去當擋箭牌了。
沒想這次支到他這裡來了。
常伯樊在常府長大,從他下地的那一天起,常府裡的事就從沒有斷過一日。
活在陰雲下的日子久了,他跟這府裡的諸多人一樣,難免染上這府裡陰鬱憤怒的氣息,可後來他到底是自立自強了,心性也強韌了些,再回過頭去,就有些了解常氏一脈中人的樣子了。
“是三叔來了。”常伯樊客氣地笑。
“唉。”常猛歎氣,陪笑。
“您坐,苑娘,”常伯樊回首,與身後的美嬌娘道,“叫三叔。”
等她過來,又跟她解釋道:“三叔是個和善脾氣,難得的好性子。”
他話裡的褒意很明顯。
“三叔。”蘇苑娘福腰,施了一禮,抬頭看人,隱約對此人有印象。
她思索了半晌,想了起來,這位三叔,是常守成家的三兒子常猛,蘇苑娘記得他,是因他死後,他們家出的一件事。
蘇苑娘不禁看向了堂內的那個臉色陰戾的年輕人。
她記得他。
常順如,常猛的小兒子,就是他在常猛死後,攪了常守成一家安寧,助了她一臂之力。
當年常猛因被人發現與其父的小妾通奸,之後小妾被私刑處死,而常猛被打了幾十仗一病不起,一命嗚呼。
他死後還沒出三個月,就傳出了他的寡妻勾引常守成老妻娘家的侄兒不成,羞愧自儘的消息,於是後麵就出了此子攜人證把祖母、伯母與祖母侄兒告上公堂,道他父母之死,是三人串通所為之事。
原來是常順如嫡祖母侄兒先前調戲他母親不成,又被他祖母和伯母所知。祖母嫌棄他母親不守婦道,但他父親不認為此事乃他妻子之錯,是表兄行為不端,沒有順從其嫡母的意思責怪懲罰其妻,因此更是惹怒了嫡母大人。
而常順如的大伯母為討好其祖母,與其祖母一同施計陷害他父親與小妾通奸,此事一能除掉正好得常守成寵的小妾,二能叫不聽話忤逆的庶子一個好看,所謂一箭雙雕,而等其父死後,那表兄賊心不死,以為常猛其人都去了,他從此能降服沒有男人撐腰的表弟媳婦,結果常猛之妻剛烈非常,當場撞牆自儘,而經常家人的嘴傳出來,卻是成了她羞愧自儘。
常順如怒,帶著人證上了公堂,此事才被廣為人知。
蘇苑娘因要處理常守成,因此就此推波助瀾,幫了常順如一把,在那人證反水之前,把他買了回來,讓證人證言未變。
此事攪了常家一個天翻地覆,隻是後來她沒有好結果,常順如也沒有,他祖母和伯母還有那位表舅皆得到了懲罰,他也因不尊祖母被人孤立,沒出一個月,他就被厭惡他丟了常家人臉麵的幾個年輕族子連手綁了起來,喂老鼠藥丟了性命。
此事震驚了廣山、臨蘇兩地的百姓,常家因醜事更是名聲大震。
那時候常伯樊遠在京都,等他回來,他沒有幫著失去孩子的蘇苑娘收拾常守成一家,而是為竭力挽回常家的名聲廣施糧布做好事,甚至幫常守成一家捐出大半身家挽回顏麵。
再後來,蘇苑娘就搬出了飛琰居,再也不聽他那些有家族才有常府才有以後的大道理。
哪怕已經一世,蘇苑娘還是覺得,一個需要犧牲妻子和孩子才能維持的家族和以後,常伯樊要,她不要。
她不要被犧牲。
她收回看人的眼,對上了朝她訕訕笑著的三叔。
前世沒有這出事,她沒有見過活著的常猛。
“客氣了客氣了,呃,侄媳婦……”常猛試探地叫了她一聲,生怕她不快,不喜歡被他這樣稱呼。
“您說。”
也是客氣,這當家侄媳婦沒有父親母親他們所說的那樣不近人情啊,常猛那不安的心頓時便安心了不少,笑容略輕鬆了一些,道:“沒打招呼就過來叨擾,你彆介意啊。”
“不介意,”蘇苑娘想了一下,與他道:“但你等會兒彆說求情的事,此事我所有介意。”
她已成了一個不會去原諒傷害她的人的人。
說罷,朝他歉意一點頭,她掉頭與身邊淡笑不語的男人道:“三叔是個客氣人,你跟他說話罷。”
她就不說了,省得讓他們為難。
她的話,讓常伯樊啞然失笑,他搖著頭,扶她往前方的太師椅走去,不忘招呼常三叔:“三叔,過來坐。”
這廂,從他們進來就站了起來的常順如見他們過來,端起笑,朝倆人拱手:“順如見過兄長,嫂子。”
他這皮笑肉不笑,不帶絲毫真意,常伯樊朝他點了一下頭,又看了看那位守成公家的三叔,不由搖了下頭。
這不討喜的兩位,真真是被摧出來讓人出氣,替家裡擋火消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