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午後從廚房那偷瞧到了宴席上要上的菜,三姐一整個下午就心神不寧, 一想起就要咽口水。而這一個兩個鬨騰得, 自個兒吃不上, 還要耽誤她家娘子,三姐心裡真是著急,已是替人操心上了, “這上好的席麵, 一年能吃上幾次啊?還殺了牛呢!”
牛肉那可是精貴物什, 知春妹妹說了,隻要她看好了娘子不受欺負,就給她打足足一海碗讓她端回去吃。
怎麼吃這碗牛肉,三姐都已經安排上了,她爹娘和她吃半碗,另一半碗就給住在城郊的二姐姐家送去, 給小外甥他們解解饞。
她饞得不行的席麵, 大夫人居然不稀罕還要鬨,三姐恨不能把人拉直了, 提起來, 站好了。
這是祭宴,三姐的渾話, 卻是提醒了蔡氏,她娘已經鬨了, 且她娘終究是外人, 常家不好管到她娘頭上去, 但她可是常家的媳婦,在祭宴鬨出風波來,本嫌他們夫妻倆沒眼色的族老怕更有話說了。
“水,給我水……”蔡氏頭疼,糾著心皺著眉病弱地喃喃,她垂著眼,不敢去看坐著的蘇氏那邊的方向。
“水水水,是是是,大夫人,老婆子這就去倒。”她的貼心婆子張婆子立馬去桌上倒水。
“好了?”蔡氏午宴沒出現,蘇苑娘也沒請,晚宴是最隆重的一頓,要響鞭舞獅,還要燒祭文,這是隨便哪個常家人都可跟著看的熱鬨,也是露臉的機會,既然蔡氏鬨了這麼一大出,她也過來了,蘇苑娘想她也不能白走一趟,便朝蔡氏額首道:“既然病的重,那就好生歇著,不要出門了。”
“啊?”
“好生養著。”蘇苑娘貼心地把被子提起,提到蔡氏脖子處放心,看著蔡氏的脖子片刻,方抬眼直視著莫名驚詫的蔡氏。
“我爹爹已不當官很多年了,但我哥哥已經當上了,我伯父是護國公,家族裡還有個當皇妃的妃子姐姐,”她看著蔡氏,淡淡道:“我從小受家教熏陶,知書達禮,不會跟人吵架,等回頭見到我的這些親人,我就要問問家裡人,是不是不會吵架的人,就要受會吵架的人欺負。”
蔡父不過一個縣衙主簿,蔡氏敢鬨,不過仗著有個娘家。
蘇苑娘也有娘家,她的娘家遠遠在蔡氏之上。
且蔡氏隻是蔡家眾多女兒之一,而她蘇苑娘是父母親心上的心頭肉,兄嫂愛護的嫡親妹妹,蔡家不會為一個女兒豁出去,他們家卻是能。
再經一世,蘇苑娘已知自己真正的底氣在哪——前世她沒有當一回事的家世,方才是她一世安身立命的根本。
“你……”這是仗勢欺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蔡氏正要說話,卻見倒水過來的張婆子一個不小心,腳下一踉蹌,撲了過來,把水倒在了蔡氏的被子上,阻止了蔡氏的話。
“大夫人,是老奴的錯,老奴該死,老奴該死。”張婆子立馬跪下,連連磕頭。
蘇苑娘看了打斷了話的婆子一眼,知她是有心為之,但話已撂出,她已可休止,便站了起來,朝三姐她們道,“走了。”
“秦大夫,勞煩你幫大嫂看看。”說罷,蘇苑娘帶著人離開了。
秦桂沒留片刻,就被大房的下人請了出來,一出門,他搖頭唏噓感歎不已。
常府的這新當家夫人,可真敢講話。
彆人不敢說的,羞於啟齒的,她神情自若說出來,卻是再自然正常不過。
當真是厲害。
秦桂一走,蔡老夫人被兒媳婦扶著過來,待張婆子又跟她說了一遍那蘇氏女嘴裡出來的話,蔡氏摸著女兒的手,歎氣道:“兒啊,這口氣你不忍也得忍,你不想想你爹,你也要想想你的以後,沒有了你爹替你撐著腰,你在這家裡的日子隻會更難。”
事情一涉及到家裡,蔡氏為女兒作主的心就淡了。
不是她不疼惜女兒,但也不能為一個嫁出去的女兒害了一家子吧?
到底是她輕忽了,一想那蘇家女的來曆出身,蔡老夫人這廂也是後怕不已。
她隻想著新嫁娘臉薄好把控,卻把她身後真正的厲害關係給忘了,她要是在常家為家裡生出禍根來,蔡氏真真是吃了女兒的心都有。
一想這事是她狡精的女兒引來的,蔡老夫人這時那顆愛女之心也淡了,說話的口氣也淡了許多,“我出來的時日也久了,家裡離不開人,我看常府也沒我什麼事,我明日就回了,想來你父親和兄嫂他們也盼著我回去。”
“娘……”這是不想幫她了,蔡珍敏當即抓緊了母親的手,哀求道:“您不幫我和孝鬆,還有誰會幫我們?孝鬆是你們的半子,以後會和我一起孝敬你們的兒子啊。”
哪門子的兒子?再說,他娶了他們女兒,孝敬他們不是應該?見女兒還蠻纏,蔡老夫人也不快了,板著臉道:“什麼話?我有不把他當半子嗎?如若我不為你們,我會明知她是蘇讖的女兒,我還來這一趟?隻是這幫也有個限度,人家都放出話來了,你不怕人家報複嗎?珍敏,娘不是沒教過你,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做人啊,要懂得進退有度,這要懂得前進,也要知道放棄,方可長久,你不知道嗎?我們家是怎麼起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學著娘一點,以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