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門口,翁婿作彆,常伯樊接過南和牽過來的馬,握緊韁繩走了幾步,欲要上馬之即,臨時回了下頭,居然看到嶽父還在。
蘇讖見他回頭,揚起手背朝他揮了揮,讓他走。
常伯樊朝他拱手,翻身上馬,馬兒跑了一小段,後麵緊跟的南和在他側後一方道:“爺,蘇翁大人還在呢。”
常伯樊側首,看到了嶽父背手而立,遙望他這方,看到他回頭,似乎還笑了。
模模糊糊的一眼,常伯樊回過了頭,握住韁繩,大聲喊了一句:“駕。”
他能明了苑娘對她父親的依戀。
那是一個寬和的長者,即便是對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嘴裡說的再不好聽,愛護他之心卻是從未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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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伯樊但凡晚上沒有要緊的事,就不會在外逗留,每日準時戌時前半柱香回府,洗手換衣,等候晚膳。
蘇苑娘每日晚膳戌時開,這是她在家裡用膳的時辰,嫁到常府,因未有公婆需要侍候,府裡也沒有其餘長者照顧,府中皆由她做主,她便沿用了此前的習慣。
這裡頭,也有常伯樊開口往廚房吩啥的功勞,是他提醒的廚房,每日戌時準時為她上膳。
前世她後來也用了在娘家的這習性,不過是後來,初初嫁進常府,常府以往是什麼時辰開膳,她便在那個點開膳。
常府慣常用騰的點在酉時初,比蘇苑娘戌時初用膳的時辰要早一個時辰。
上一世這個時間,常伯樊也出府辦事情去了,不像今世還留在臨蘇府中。
這晚常伯樊提前了半個時辰回府,酉時中就回了府中。
春末夏初的天黑得晚,他到府中正逢夕陽西下,蘇苑娘正站在院中提筆專心致誌畫夕下圖。
一近飛琰院,他讓南和帶著跑腿的小廝們先退了,自行一個人無聲無息地進了院子,站在蘇苑娘身邊侍候的丫鬟們首先都沒察覺到姑爺回來了,胡三姐是第一個警醒到他的,一見到姑爺過來了,飛快悄聲小跑到姑爺身邊,壓著嗓子快快稟道:“娘子在畫畫呢,快畫完了,姑爺您小聲些,我們都不敢說話呢,娘子畫得可好了,姑爺您快去看。”
她劈裡啪啦,上嘴唇碰下嘴唇,不過眨眼功夫倒豆子一樣把話倒完了,還先常伯樊一步跑回了畫桌前,提著氣看娘子提著紅筆,填完夕陽下那抹最瑰麗的彩霞。
金黃絢麗的夕陽,金色當中染著血紅的彩霞,無不耀眼,常伯樊瞥了一眼桌邊放置的顏料盤,眼睛又放到了他家苑娘的畫上。
蘇苑娘沒有察覺到他來,她把最後一抹色彩替彩霞染上,方才鬆了一口氣,擱筆的時候察覺到身邊有道溫熱的體溫,扭過頭,便看到了他。
他在望著她,臉上沒有表情,眼神卻是分外專注地看著。
他眼中,似是隻存在於她一人。
當下,蘇苑娘搖了搖頭,搖去了腦中這個奇怪的錯覺。
“你回來了?”往常他回來,見到她就要牽他的手,今日他沒有,蘇苑娘猶豫了一下,自行探出手,見他反握過來握住了她,齊了,她放下了心,朝他淺淺笑了一下。
這些日子太忙,她已開始不太去回想前世的事,與他天天夜夜相處下來,她已比開始要平靜。
不去想他的淚,想自己那世的痛楚,天天有事做,在常府的日子沒有她以為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