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應了福壽堂今天就去抬人。
蔡氏的事,有人知道了就好,放任人一直在外麵得罪人遭人恥笑,常家那些要臉麵的人就要把矛頭對準她不管事了。
不去怪生事的人,卻怪管事的人沒收拾好爛攤子丟了家族的臉麵,這是蘇苑娘前世怎麼想都沒想通的。
現在她倒是想通了,這無非是他們彰顯權力的手段而已——他們沒把生事的人放在眼裡,騎到能解決事情的人頭上壓迫,方才顯出他們的高高在上來。
他們見縫插針,隻要給他們一點機會,他們就會無所不用其極來打壓你,讓你牢記得罪他們的下場,從此你害怕他們,敬畏他們,對他們諸多退讓,他們想要什麼就給他們什麼。
就好似昨日鹽坊門邊的那句“晦氣東西”,她當真了,害怕退縮了,他們就贏了,從此能拿這個到她麵前耀武揚威鎮壓她。
蘇苑娘沒怕過他們,前世也沒有,前世她的諸多妥協讓步說來也可笑,不過是想讓大家都好過,不過結果更可笑,她沒好到哪兒去,常家人最終也沒有過的有多好,那個在父親口中的天之棟才更是慘到妻離女亡,一個臨蘇城的傳奇成了一個涕淚滿衣裳的可憐蟲。
“抬回來後,如若有族裡人同情,可憐大爺大夫人的話,一定要差人來告訴我一聲,”到時候好方便把人抬到他們家去可憐,這些人用不著多費心思力氣來對付她,把力氣花到他們可憐的人身上就好,蘇苑娘朝大管事微微一笑,“到時候你們就收拾收拾,把人抬到可憐大爺和大夫人的人家去,我照顧不好,有族裡人幫著我照顧,我心裡也安慰。”
她這話一出,不止旁從功這大管事愣了,饒是知春她們這些從小跟著她們娘子長大的丫鬟,也目瞪口呆地看向了她們的娘子。
“娘子……”便是三姐也結巴了,嘴巴張了大圓蛋。
“咳,小的知道了,那沒什麼事小的就下去辦了。”旁大管事不知說什麼才好,隻想趕緊退下去冷靜一下。
“慢著,大爺那邊,等大夫人和小公子回來了,一天三頓,每頓七菜三飯,飯少了可以添,菜不管,一頓隻送一次,砸了的話就不用送了,砸掉的碗也記在帳上,月初從大房每月發的月錢裡扣,”蘇苑娘想著,一條一條把話從嘴裡說出來,她的神情很是專注認真,“大爺要是有疑問,就把我的話告訴他們,族親要是有看法,就替我把人送過……”
“夫人,”這說什麼笑呢,夫人真乾出來這事,就要被人說她小肚雞腸了,旁大管事被激起一身汗,連忙打斷夫人笑道:“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
他不知道,不過蘇苑娘也知道他擔心什麼,也不為難這替她做事的管事,朝他點頭道:“那好了,沒事了。”
蔡氏在傍晚前就被接回來了,她一回來,常府無端地多了些嘈雜聲,飛琰院這邊隱約能聽到一點,蘇苑娘聽到,問了一句:“是不是大夫人回來了?”
還不等知春讓明夏出去打聽,在外麵的三姐就跑回來了,人還在院子裡就大聲喊道:“娘子,大夫人回來了,她說我們府裡有人欺負她,她不活了。”
房裡的丫鬟們一聽,不約而同個個眉頭皺的死緊。
三姐跑了進來,喘著氣接著稟:“娘子,大夫人嚷嚷得東邊整個一邊都是她的聲音,還好我們周圍住的都是自家人,要不按她這殺豬一樣的叫法,還以為您怎麼她了呢。”
知春皺著眉,輕聲道:“招娣姐姐,這周邊住的是自家的親戚,不是自家人,是什麼心思的我們都不知道,娘子怕的就是這個,怕他們事後生事。”
大夫人打的也是這個主意。
“我知道,”胡三姐哪能不知道,她聳肩,“他們要是上門來,這下城裡又有常家的熱鬨看了。”
也是我們常府,娘子已經是常家人了,知春無奈地看了三姐一眼,朝她們娘子望去。
蘇苑娘已經說過她的辦法了,她說出來就是用來做的,是以丫鬟們看她朝她討主意,看她們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就沒說話。
臉麵這個東西,想要它的人就自己顧,不要想著彆人來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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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院夜間又是雞飛狗跳,後麵又有人來飛琰院說大爺和大夫人一道絕食了,當時通秋在給娘子絞剛洗好的頭發,一時沒想明白,衝口道:“不是砸了一次不給送了麼?怎麼還有得絕食的?”
來替送話的人傳話的胡三姐憋著笑,“是大爺和大夫人嘴裡說著絕食,我聽大孔哥說,大爺夫妻說話的時候肚子同時咕咕響,我瞧啊是說反話,等著人給他們再送一次呢。”
“哄人啊。”通秋搖搖頭,不再關心,低下頭認真給娘子絞發。
“不過大爺和大爺夫人沒用晚膳,生貴小公子倒是吃了,就是沒吃幾口大爺夫妻倆就把飯菜砸地上了,小公子……”三姐說到這遲疑了一下才接道:“去撿了一下地上的,被大爺打了兩巴掌,照顧他的劉婆婆看不過去把人抱到另一間房去了,剛才大孔哥過來傳話,說劉婆婆讓他幫著問一聲,能不能給生貴公子明日開始另外備著兩道菜單獨吃。”
“好。”蘇苑娘點頭。
“也不知道等他長大了,會不會記您的好。”明夏拿了剪刀過來,準備替娘子修指甲。
蘇苑娘的指甲每過十日就修,今天到時候了,明夏一拿剪刀過來她就知道到日子了,見明夏半跪下準備要替她剪,她道:“指甲今天不修了。”
“娘子?”明夏不解。
蘇苑娘不好說指甲剪了就沒用了,撓不了人,便搖頭重複,“不修了。”
“娘子,您要留長指甲嗎?”
對,蘇苑娘點頭。
“那奴婢知道了。”
當晚常伯樊又是子夜回來,清晨當他伸手後,背上比昨日還疼,背後那兩隻手十根指頭簡直要掐進他的背裡去了,疼的他抽氣停了身,低下頭去看她,小聲哀求:“苑娘。”
蘇苑娘沒鬆手,見他知道收手,她打了個哈欠,道:“我要睡覺。”
不行啊?常伯樊這是下麵疼背上也疼,哪邊都歇不下,這廂他鼻尖上已冒出了汗,“就一次。”
“半次也不行。”
“就一次。”
“你莫要說話了,我頭疼。”
常伯樊安靜了下來,末了,他倒在了床邊,蘇苑娘這下也沒了睡意,趁著窗外透進來的一點月光,掀開被子看了看他的背,見到他背上好幾道連暗淡的夜色也沒掩住的血痕,她朝上麵吹了吹,見她一吹,他的肩就抖動了起來,不由咯咯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