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苑娘點點頭,“能選中去京城赴,想必族兄從小不俗,具常人不備之才。”
這話說的好聽,常隆歸朝她拱手,“謝侄媳婦吉言。”
“今天找你們來,說的就是此事,伯嬸若是家中有事,且忙去就是。”蘇苑娘跟對她示好的常六公家中都無意多說,與這位看似剛正不阿的族伯家更無話可說。
“誒?好,好。”她這送客的話出來,常嬸子愣了一下,又想確實與她不熟,仔細說來也沒什麼話好說的,而且他們要回去跟家裡人親朋戚友報喜,著實是忙,是以愣過之後,她忙點頭。
“我送您二位。”
“不用不用,留步,留步!”
蘇苑娘還是送了他們到大門口。
常府大門一關,常嬸子喜得去扶當家的手下台階,“當家的,我們在裡頭沒聽錯罷?”
“你這老糊塗鬼!這種事作得了假嗎?”常隆歸揮開她的手,下去後見她顛顛得連路都不會走,一步三搖晃,不快地扶了她一把,拉著她往家裡那邊的方向走,等遠了,他回頭,看了常府大門一眼,心中五味雜陳。
就前日,他們三家在門口,說著這家的背後話,算計著怎麼拿捏人,往後這種事可不能做了。
家裡的婆娘當兒子高中就飛黃騰達了,他卻是知道,及第隻是起頭的第一步而已,像他們家這種上麵沒有靠得住的人的,能靠的,隻有家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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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下午,常隆歸家中三子高中的事傳遍了整個臨蘇城。
常氏一族進京赴考三人,三中已中二,城中街頭巷尾的人談及此,無不豔羨。
這時城裡凡跟常家一家沾親帶故的,都去了常隆歸家賀喜。
“老爹爹,我們家呢?”常文公家,常以公去了常隆歸家賀喜,常以婆坐在家中焦慮不堪,末了實在靜不下心來,來了老公公的屋子,焦灼問道:“這中沒中,給個話啊,這吊著我們算怎麼回事?”
人呐,就是沉不住氣,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常文公安穩一世,靠的就是沉的住氣後麵的謀算,見老兒媳婦一碰到要緊事,全然沒有了往常的耐心,也是有點失望。
他皺起眉頭,整張臉因此皺紋疊起,“不是讓明日過去,明日就知道了,你著什麼急?”
“他們家也太沒名堂了,”這不是小事,這是關乎他們家往後日子的大事,常以婆實在難受,且在老公公麵前她也無甚好裝的,焦心道:“把我們家放到最後一個,這是想羞辱我們家嗎?老公公,您是族裡的老祖宗,他們家這樣對您,這是戳我們家的脊梁骨啊。”
“這是目前的要緊事嗎?”常文公見她還不明白,氣得直跺手中拐仗,“你也是當祖母的人,還要我這個一條腿進了棺材的人教你嗎!還不趕緊想想明日怎麼應對,一把歲數了,出了點事到我這來報憂,我管得了你們一輩子嗎!啊!”
“老爹爹。”常以婆啞然。
屋子靜了下來,她坐了一陣想了一陣事,方才小心翼翼地問:“明日不管事情好不好,都順著人點?”
見還算知道事兒,常文公“哼”了一聲,但餘怒未消,未置一詞。
沒說錯話,常以婆安下心來,又想這次真的被小輩踩住了一頭,心中萬般不是滋味。
他們家很久沒吃過這種虧了。
常公文見老兒媳婦一身黯然,想及這個家的以後,想著他沒了之後的事,尚有幾分清明的眼沒多久就渾濁了起來。
他支手撐了這個家一輩子,是這個家的幸,也是這個家的不幸。
兒子媳婦看著年紀有了,但沒經過什麼大事,大半生的時日皆沉浸在雞毛蒜皮的小事裡,哪裡有什麼大胸懷。
他們胸懷眼光所到之處,就是往後兒孫輩行走之處,太狹窄了,對後輩有害無益。
可要是真責怪他們,也有所牽強。他身為常氏一族年紀最大的老壽公,是個人都要尊稱他一聲“老祖”,被人高高供在上麵久了,這小年輕對他不敬,他就是想得開,心裡也儘是鬱結,難以咽下這口氣。
他經營一世的清名,難道要栽在常伯樊這個黃口小兒手裡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