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常氏一族,常伯樊不能放下,他還要族裡的人用。對於大多數族人,不生事就是幫他的忙,他未必會舍了他們,本府一起來,放下族中公中用的銀兩隻多不少,人人皆可沾光。
不過一樣米養百樣人,常伯樊也早知求人不如求己,怎麼用人也得看自己,他沒寄望於誰,與常文公也無過多來往,是以對常文公家此舉也無失望。
自從掌管常家,常伯樊隨時都在隨機應變,見機行事。常文公家最終下的決定,於他來說再普通不過——事到臨頭頭的出爾反爾他都經曆過不知凡幾,這種為成一己私欲的舉措人人皆可為。
像他老嶽父那種做人還要講一點仁義道德本心的,還算罕見。
說來,與這幾家來往的事,常伯樊皆交給了妻子,一來是看她想出這個麵,他想拿此討好她;二來對這幾家人還不到他出麵的時候,最重要的那三個恩科老爺還沒回來,他親眼見到他們幾人,才能做決策是用他們還是不用。
連用不用他們,他還沒尋思好,至於他們家人如何作想,尚不到他的考量範圍。不過做的聰明一點的,對這幾位新進官員還是能作些考量添些幫助的,就如他那個小天才堂弟常孝義,因他家人已經為他選好了路,常伯樊不用考量,就已不再作他的考慮。
恐如文老祖所思一致,他亦覺得他買來的人情有限,能省一點用就省一點用。
與他隨便都在天馬行空,思緒不知停在何方完全捉不到她的方向不好揣磨的妻子不同,常伯樊則是城府太深,非尋常人能揣測。他不說出來的話,就是極親近之人也難以揣度,隻能細心根據他的言行猜測他的喜怒。至於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即便就是從小跟著他的貼身小廝南和,也不敢輕易說他能猜得準。
這廂見苑娘在他話後細細思量的樣子,也不知想到哪兒去了,唯恐她想偏,常伯樊立馬道:“老祖家的事,無需去管,到後麵自見真章。”
說罷,他沉吟了一下,柔和看著妻子:“你隻管和你看得順眼的人來往就好。”
多的就無需她考量了,他自有章程。
這句話,他前世也常話,那世蘇苑娘當他是體貼,這世聽來,體貼還是能輕易聽出來。
隻是好聽的話尤如蜜糖,偶爾吃一吃甜甜嘴即可,萬不能拿來當飯吃、當飯用。
他說得甚是溫柔,蘇苑娘心裡想歸想,嘴裡卻無絲毫反駁之意,隻管點頭。
不可能隻會順眼的人來往,那些惡意才是最終推毀她的東西,她不去看的話,如何知道有誰想害她呢。
從離開保護她的父母那天開始,她就走上了必須自己保護自己的征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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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太陽閃著波光,少了盛夏的刺眼,抬頭望去能看見一圈一圈的光往人伸展而來,美妙無比。
空氣中似乎還有新收的糧食蔓出來的青草香,蘇苑娘往年極為喜歡這個時節。往往秋收時分,父母親會帶她去自家的莊子裡去看佃戶收割秋糧,這個時候,父親畫的豐收圖就要比家中畫的生動,隻可惜蘇苑娘一筆一劃都學著他,也學不來她父親畫筆線條間的神.韻。
這一世,蘇苑娘心想她已學會看清每個人的臉和神情了,她應該再去看一看,興許她就能抓到前一世她爹爹所說的不屬於她的那一抹“靈氣”了。
這日晨時,她被常伯樊鬨醒,事畢,她沒有接著睡去,而是抓住他胸口:“去點燈。”
時辰已近寅時,常伯樊往往要等到她再行睡去,方才躡手躡腳出去更衣穿戴,以免擾著了她,這廂聽她讓他去點燈,他下意識把溫香軟玉摟得更緊,親住她濕潤的臉,“有哪兒難受?”
“沒有,想說話,你去點燈。”
“沒哪兒難受?”
“快去。”看他愈黏愈緊,蘇苑娘趕緊攔住他那一塊,沒想一碰上去,那塊有往上的趨勢。
想做的事情沒做成,不想做的眼看成勢,蘇苑娘突然惱火極了,小臉繃緊:“常伯樊,你快去。”
她喊的每一聲“常伯樊”,哪一聲有哪一點細微的不同,常伯樊已無師自通,這廂知道她是真生氣了,可不敢再鬨她,連忙鬆開手坐起,“是了是了,就去。”
常當家慌手慌腳起身去點燈,點完燈快步回來,又彎腰摟住頭枕在枕頭裡,皺著眉頭一臉不悅看著他的妻子哄:“不鬨了,你看它都歇了。”
蘇苑娘在被子裡蹬了他一腳。
常伯樊哈哈大笑,起身上去隔空壓住她,“不鬨了,都聽你的,你想說什麼?”
蘇苑娘看他赤身在外有礙觀瞻,掀開被子讓他進來,等兩個人皆躺好,她也躺回了那個舒服的姿勢,方道:“村莊中田裡的糧可都收好了?”
“嗯?嗯,應該快了。”
“還有一些罷?”
“還有一些,”常伯樊低頭看她,“想去看?”
他記起來,每年的踏春、夏遊、秋賞、冬戲,嶽父母每一年一樣不落地帶她出去玩。
蘇苑娘點頭。
“我想想啊……”
蘇苑娘看著他,頗有些眼巴巴。
“明天罷,明天去可行?今天不行了,今天有些事推不開,明天就去,可要叫上父親母親?”常伯樊把這兩天的事在腦子裡飛快過了一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