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當家的脾氣如何,喜歡的都是能乾不推托的下人,丁子牢記著臨行前家裡老母親在耳邊叮囑的這些話,莫說多跑幾次腿,就是跑了多的冤枉路,他私下也沒跟人抱怨過一句。
也不是丁子愛多做事,隻是臨走前當家跟他支了整整一年的銀子五十兩。原本當家跟他說的是四兩銀子一個月,聽說他拿錢回去老母親要給他建屋子還有說親種種,就隨口讓帳房多給了他二兩。
當家的仁義,丁子這一路跑得也心甘情願。也正是如此,他發現跟過來的一路的兄弟都和他一樣,個個都是乾起活來舍得下力氣的,哪怕比他們地位要高的掌櫃的也是如此,一路上下貨的時候忙起來拉起袖子乾跟幫工一樣的活計也不見他們有所猶豫,丁子見了更是不敢掉以輕心,怕一時的懈怠懶散讓他失了這份差事。
幫工表忠心,常伯樊又是笑笑,道了一句:“辛苦了。”
一路無言,等到了汾州街,雪越發的大了,街上也沒什麼人,家家都垂著厚簾子擋寒氣,這天沒一個出來跟常伯樊打招呼的各家掌櫃夥計的人。常伯樊一進自家鋪子,就見櫃後坐著的掌櫃在打瞌睡,店裡也沒夥計。
“大掌櫃的,大掌櫃……”丁子一看大當家來了掌櫃的還在睡,忙上前輕敲了敲櫃台,小聲叫喚了一聲。
掌櫃被喚醒睜開眼,一見是當家來了立馬站了起來,從櫃台繞了出來:“當家您來了?”
“怎麼睡著了?”常伯樊笑問了一聲,“昨天來了貨,可是點了一晚上的貨?”
“可不是,”掌櫃揉額苦笑,“嶀爺帶著我們盤了一晚上的貨。爺……”
掌櫃朝常伯樊連連作揖:“老成謝過您這次給我批了二百匹,我已經清點過了,各色號的都有,正好趕上年前最後這一拔,您放心,我一定能把它們賣個好價。”
“這也沒人出來啊,往常京裡冬天都這樣?”常伯樊淡笑著點點頭,淡問道。
“雪下得重,這大戶人家裡的人就不願意出來,還是得送到家裡去給人看,我們家的布好,送點小布頭過去看看,管家就會過來要貨。”掌櫃道。
常伯樊左右看看,“夥計呢?”
“搬貨搬到中午才好,我讓他們先去睡了。”成掌櫃道。
“好。”常伯樊拍了拍掌櫃的肩。
他這一次來沒帶自己那幾個大掌櫃,留他們鎮守臨蘇的生意和後麵臨蘇來往京裡貨船等事宜,他就帶了孫掌櫃這個後麵提拔上來的。而京裡的這幾個掌櫃原本就是他讓堂兄帶上京來踩地盤的,這不見的日子是有點久,但短短一年,常伯樊不認為這時間夠他們忘了他的行事手段,這短短時日下來,看來他們確實是沒忘。
“我去雜貨店看看。”孫掌櫃跟他從佩家出來就與他們分道揚鑣來街上這邊了,若是沒想著送家中苑娘回去,常伯樊也是要一道過來的。
昨晚從南邊水路來的貨,說是路上損失了不少,還折了一船的貨。常伯樊早上從來報信的常孝嶀那裡早已知情,但不想讓妻子知道,敗了她去高高興興、興高采烈準備著去她外祖家的興致,便連出門到回來又到出門,他亦未有提起之意。
走到門,常伯樊又折了回來。
此前他讓堂兄送鹽上京打點各方,到留下來開鋪子,這中間免不了他的種種授意,但能把他的授意做到這程度的,倒還真不是他堂兄的厲害,這中間的功勞占的最多的就是他送回來的成、李這兩姓的掌櫃和幾個他一並送過來用的老夥計了。
這成、李兩位掌櫃原本是北方人,隨家流落到汾州後沉浮了幾十年,他們原本也不是常伯樊手底下的人,隻是常伯樊打交道的那些東家下麵的掌櫃,直到常伯樊找到他們頭上,聽了他給他們擺出的條件,等聽到可以帶著兒孫重新回京,主持好了東家給他們的鋪子莫說在京裡安定下來,就是在京置辦一處宅子,送孫兒進學堂家裡也是支撐起得起的這些話後,這兩個在汾州過得還算頗佳的掌櫃還是心動了。
常氏名頭不如以前,但餓死的駱駝比馬大,且他們是親眼見識過常伯樊經商的厲害,在種種利誘之下,這兩個從十幾歲就在鋪子裡做工,從夥計當到掌櫃到老掌櫃的五旬老人就帶了些家眷上了常家北上的船,回了他們父母親沒有回到的故鄉。
兩個掌櫃也不是眷戀故鄉才回的京城,他們早就習慣了南方的日子,他們在汾州安居有業的兒子也未個個皆隨他們過來,他們僅把長房和底下兒子們生的幾個願意跟過來的小的一並帶了過來,打算日子一到就送他們到京裡學堂讀書。
他們也著實厲害,短短幾個月,就幫著常孝嶀開了三個鋪子,其中雖不乏常伯樊的財大氣粗,但他們個人的能耐也可見一斑。
常伯樊這幾日自也是知道了他們的勤勉。
這長袖善舞的成掌櫃想來知道曇華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