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婆婆見她臉色不對,老夫人這個人最危險的時候就是這種看不清什麼神情的時候了,她怕出事,忙上前在老夫人身邊輕聲提醒了一句:“這對小夫妻,跟老吳公公的交情……”
那是個和她家老將軍素來和和氣氣,但手中權柄相互製約的老閹官,皇帝身邊看著最不咬人卻一口會咬掉人一個腦袋的老狠人,就是守澤夫人見到他,也得客客氣氣帶著幾分禮貌……
跟老閹官交好,就是這個人是被皇帝看著的,她也怕做得過了,話傳到皇帝耳朵裡,她一分的罪過在那個最恨婦人插手前朝之事的皇帝心裡變成了七八分,守澤夫人忍著氣,亦是氣極反笑道:“老身哪兒令你幫你夫君納妾了,老身隻是提出個建議,讓你尋思尋思,你不答應就是,老身還能勉強你不成?”
說到此處,守澤夫人臉上也擱不住了,給臉不要臉的東西,多呆一下都是在刺她的眼睛,她揮揮手,淡淡道:“不想就不想罷,老身就問問,話也問完了,你還有事,老身就不多留你了。”
“是,苑娘告退。”
蘇苑娘退下後,閉著眼睛等她離開的守澤夫人睜開了眼睛,聽下方那目送著人離開了屋子便轉過頭來的侄女道:“姑奶奶,姣姣看她怎麼……不像個傻的。”
還自稱苑娘,這身段放得可夠低的,沒想到她終日打雁,終被雁啄瞎了眼,當著侄姑娘的麵,守澤夫人掉頭對身側的老奴吩咐:“吩咐下去,她以後上門,就說家裡主人有事,忙不得見……”
這一點也不能疏解她心中的鬱氣,她又道:“看樣子她對我們家也不像是太喜歡的樣子,大人好心,護他們夫妻一命,我也不好說什麼,該為人家好的我也做了,人家不領情就不領情罷,不稀罕也罷,往後都城裡有人要是說她什麼,我們也彆多那嘴幫她說話,知道的知道我們家想幫他們,不知道的……”
守澤夫人微微一笑,慈和道:“也是怕我們家多嘴了,還被人當成是多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們以後見著人就客客氣氣的,除此之外,就由著人家罷,這家看來女主母是個硬氣的,我們家就不多事了。”
老夫人這話聽著頗為體貼,卻是棉裡藏著針,裘婆子為那個不識趣的小婦人心裡歎了口氣,臉上恭恭敬敬回道:“老夫人,我知道了,您放心,我會把話傳下去的。”
如此,這常蘇氏往後在都城就難了,守澤夫人這口氣方才真正發出來,她輕吐了口氣,五官這下真生柔和了下來,她輕鬆輕笑道:“我們家老大人啊,就是好心,該幫的不該幫的都幫,這下好了,幫出事來了。”
“姑奶奶說得是,您和姑爺一片好心都被當成了驢肝肺……”衛姣這廂忙道,她心有不甘,咬著嘴鼓起膽子道:“姑奶奶,姣兒的事,當真,當真是不成……”
這廂守澤夫人似笑非笑朝她看了過來,末了,衛姣把嘴裡最後一個字咬了回去,不敢再說,匆匆朝這位已晉一品夫人的姑奶奶福了福身,道:“是姣姣放肆了。
“哼。”守澤夫人細不可聞地哼笑了一聲,招了侄女過來,握著她的手笑道:“這都城裡不隻一個良人,你能挑的人多得是呢,再說了……”
她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侄女的手,“再等等。”
有些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非要等到走投無路了,才知道來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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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苑娘出了都尉府主人的大屋,在外麵等了一陣方等到常伯樊出來。
正月已過,立春已有一段時日了,天氣本來已然暖和,這幾天卻又來了一股倒春寒,溫暖的春風帶著幾許寒氣又變冷了,蘇苑娘出來的時候她母親嫌她披的皮風太單薄,換了一襲內襯鑲著毛的,這廂她帶著兩個貼身丫鬟在外麵等常伯樊的時候吹了一陣風,臉是冷了,身子卻是熱呼呼的,等到常伯樊著急大步一走過來就是抬頭摸她的手,她被逗笑,把披風下抬起手來蓋住了她臉上的大手,朝他眨了眨眼,“看。”
她的手比他的還暖和呢。
常伯樊被她溫暖柔軟的小手一碰,心底也不禁隨之顫動了一下,冰冷剛硬的心口也隨著柔軟了下來。
“怎麼不先回去?”他道。
“等你,”蘇苑娘說完,搖了一下頭接道:“我們兩個人一起來的。”
那就要兩個人一起回去,怕常伯樊沒聽明白,她補道:“要兩個人一起回去,我要你撐腰的,你多護著我一點,我才會沒事。”
常伯樊聽得鼻子發酸,拉下她的手反手握著,帶她往回走,“好,為夫知道了,我聽夫人的。”
“是了。”理當他護她,因著她也會回護著他,蘇苑娘頷首,道:“大當家,大將軍的救命之恩你好好報,報完了你告訴我一聲。”
常伯樊看著她頷首。
“剛才國夫人問我,說我忍心看著你像我爹爹一樣沒有人護著,落得像他曾經的那個下場嗎……”說至此,蘇苑娘已然搖頭,“怎可能忍心?可與大將軍交好,就是你好好做事,結個親怎麼就叫交好了,我們來都城是受皇命來做事的,不是來替你娶媳婦兒來的。”
常伯樊點點頭,又聽她道:“大當家,你好好做事,我好好守家,你有功了記得朝聖上多討點銀子,你還要養我和明則齊風呢。”
常當家心酸到至點又甜了回來,他連連點頭不已,回她道:“知道了,會好好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