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了,接著寫你的字,哥哥看一會兒再走。”
蘇苑娘寫罷,抬頭兄長已然不在,通秋前來說大公子在一柱香之前就已走了,怕打擾到她默字,讓她們彆出聲,自行走了。
“娘子,”通秋接問道:“要不要把小公子和小娘子抱來入睡了?”
蘇苑娘把不小心沾了墨水的手伸進溫水中泡著,道:“等我淨好手。”
“您要自己過去?那我先去知會廚房一聲,給瀾老爺切一碟牛肉,溫一小壺藥酒帶過去。”
“且去。”
看著如今已能獨擋一麵的通秋離去,蘇苑娘聞著隨著她的離去吹進來的風的味道,心裡則算著常伯樊如今已到的地方。
*
西塞邊關,苦寒之地,這幾日落滿了雪,雪一日壘得比一日高,人一腳用力踩下去,雪深能至人大腿處。
路上已不能行馬,常伯樊到了外祖父流放之地最近的驛站暫作歇息,把帶來的物什做了安排,把做好安排的文薄揣進懷裡,隻打包了一個放著火折子和凍肉乾的包袱,欲要前往流放之地守沙鎮。
驛站離守沙鎮尚有一百餘裡地,他們步行到守沙鎮的話,要得上三天。
“侯爺,”雖說常侯爺沒做他們的打算,讓他們也跟著一起去,路上也把陛下吩咐他們的事提前辦了,可前來護程的軍官還是有些為難,“要不還是等雪停再一起走罷?您看這雪下得太大了,這路上怕是連個歇腳的地方也不好找。”
“有幾個歇腳的地方,我找驛長問過了。”常伯樊與他們道:“你們且在這裡等候我小十日,過些個日子我和我外祖父家的人馬必致,還請將軍放心。”
前來說話的是這行領著的將軍,聞言沉吟了一記,道:“本將還是與您一道去罷,侯爺暫候片刻,我去點幾個人。”
常伯樊略有遲疑,末了抬手,“謝過將軍。”
他這邊也隻帶隨行中最健壯的兩人上路,要是護衛軍這邊還出幾個人當幫手,那路上走得更是安全。
等上了路,領著的閻將軍方問道:“侯爺為何這般急迫?是急著回都城嗎?”
想來想去,閻將軍也隻能想到常侯爺這是怕都城有變故,急著回都城坐鎮。
“不是,早些時候我派了自家的號子往守沙鎮送過消息,想來這個時候,我外祖一家已經在家中盼著了,信中我說過這次要接他們去河西安家過年,目前這離過年已經不遠了。”
“不還有三十來個日子?”
“是了,要是多等幾日,路上再耗上個幾日,就到不了了。”
“聖旨已下,老將軍一家能走的事已是定局,何必這般急迫?這天寒地凍的,路上凍出個好歹,也找不到大夫醫治。”
“將軍的心意,常某領了,不怕將軍笑話,常某日思夜想,就想有朝一日能見到家中外祖,如今外祖一家近在咫尺,常某做不到安心呆在驛站等雪停,這多呆一日,常某這心裡就心急如焚,尤如火燒,與其靜坐難受,還不如行走在路上,吃些苦頭便吃些苦頭罷,比起挨些凍,這心裡頭的好受對常某更為重要,隻是拖累了將軍和將軍麾下勇將,是常某的不是。”常伯樊朝他一一舉手作揖致歉。
“哪裡哪裡,侯爺言重。”眾人回禮。
待他們一路受著凍行至守沙鎮,將將走到守沙鎮不遠處,穿過紛紛揚揚落下的大雪,閻將軍看到一個類似鎮門的牌坊前,此時站著幾道人影。
再回首一看,那凍得臉孔青白的常侯爺加快了腳下步伐,抬著腳奮力朝鎮門口走去。
那鎮門口的人似也是看到了他們,幾道佝僂的身影相互攙扶著朝他們走來。
常侯爺的步伐更是快了,竟像飛奔一樣朝他們跑去,那飛舞的腳下帶起的雪花,竟比天上那落下的大雪還大。
“快!”見常侯爺帶的人緊跟著其後,閻將軍招呼了麾下一聲。
人近了……
能看得到人影了,對方來了五個人,有一個看似蒼老無比奄奄一息的老人被兩人抬在胳膊上走著,那是一個胡子眉毛稀鬆,瘦骨嶙峋的老人,隻見他的胡子眉毛上皆沾滿了白雪,紫黑的嘴唇瑟瑟發抖。
還在身後不遠處的閻將軍將將看清人,隻見常侯爺往前一撲,跪倒在了雪地中,朝前方竟是淒厲一聲,“伯樊來遲,請外祖恕罪!”
那扶著老人的兩個中年人的手一抖,那老人竟跌倒在了地上,不待他們去扶,這老人爬著往常侯爺倒地地方來了。
閻將軍的步子更是快了,行至麵前,隻見這老人伸著瘦骨嶙峋的雙爪,抱著那臉孔青白此廂滿臉血淚的常侯爺,仰天無聲長淚。
他身後,四人倒跪在地,竟也是哭泣不休,淚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