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到手,餘枝的心思就了了,至於她到底是不是關山客?她與聞九霄心照不宣,用不著特意說出來。所以她睡得特彆香甜。
反之,今天的事情和餘枝的話,對他的衝擊有點大,他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他的腦子裡很亂,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就算再耿耿於懷,再意難平,他也不得不承認,枝枝說的是對的。這個女人總是漫不經心,一副遊戲人間的模樣,實則是最通透不過的了。
他想的最多的還是餘枝無意中說出的那句話,她說“你們的公主”,你們的,這就把自己排除在外。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嶽父大人不會認錯女兒,她的身世也經得住調查,他甚至讓人去了她出生的餘家村。
年齡對得上,名字對得上,甚至相貌都對得上,不一樣的是性格。
餘家村的餘枝,是個膽小懦弱的小可憐。而他的枝枝,卻是這樣舒朗大方的性子,還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領。
可以說,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枝枝說,她是後來有了奇遇。好吧,這也勉強解釋得通。可她的藤呢?聞九霄再一次想起餘枝那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的藤蔓……
他之前懷疑過她是精怪,被她笑話了,她說她是人,跟他一樣的人。
他信了,或者說內心深處他願意相信!
可白天她一句“你們”,又勾起了聞九霄深埋心底的懷疑。枝枝不是“我們”,那她是什麼人呢?
聞九霄想得腦袋都疼了,仍舊一點頭緒都沒有。懷裡的人是真實的,身體是溫熱的……他不怕她不是人,他怕的是她是天上曆劫的仙子,在人間走一遭,很快便回到了天上。
一想到這,他的心臟好似被一隻手揪緊,忍不住收緊雙臂,把人緊緊抱在懷裡,緊得不留一絲縫隙。
冷漠的眼底浮上戾氣,哪怕她真是天上的仙子,他也會斷了天路,藏起她的翅膀,讓她長長久久地陪在他身邊。
“枝枝,你是要陪我一輩子的。”聞九霄呢喃,然後我們兩個人躺在同一口棺材裡,誰都不能讓我們分離。
平時怕嚇著她,他總把最好的樣子呈現在她麵前。此刻,借著夜色的掩蓋,他才任由心底的惡念彌散。他不是一個好人,雙手沾滿鮮血,死在他手上的人命,沒有上百,也有好幾十了。
身處黑暗,他格外向往陽光。她清澈的眼眸,燦爛的笑容,身在黑暗中的他毫不猶豫地伸了手。
為了懷裡的這個女人,他願意試著做個好人。如果不能,那就陪他一起呆在汙濁裡吧。
轉眼到了元宵,餘枝和小崽子這對母子特彆期待,尤其是小崽子,簡直就是個暖寶寶,對餘枝各種獻殷勤,就盼著元宵節的晚上,娘能帶著他出府看燈會。
侯夫人自然是不去的,年紀大了,瞧熱鬨的心就淡了。
世子聞承宗不能去,就他那個身子骨,到外頭被人一擠,再吹了夜風,非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世子都不去,身為人妻的秦玉霜,自然也沒有拋下夫君自個出府去玩的道理。人家可是賢妻良母,自然要留在府裡陪伴夫君了。
當然,侯夫人心疼長子,讓人在府裡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燈籠,就是為了方便長子賞燈。
餘枝一點都不眼饞,明明都是一樣的燈籠,她總覺得掛在府裡的,比外頭的,缺了那麼點味道。
年年賞燈,蘇氏生在京裡,嫁在京裡,都看厭了。見餘枝這般興致勃勃,十分鄙夷。本來說不去的,也不知怎麼的,後來又改變了主意。
餘枝才不管她去不去,反正兩房人又不一起。
“娘,快走,快走。”小崽子使勁拽著餘枝,已經急不可待了。
餘枝牽著小崽子,與聞九霄並肩而行,一家三口出了武安侯府。跟隨的除了石榴等丫鬟,還有清風幾個男仆。
天很冷,可街上卻非常熱鬨,各家鋪子門前掛的燈籠將整條街照得亮如白晝。
街兩邊,各種小攤應有儘有,小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街上遊人如織,有那一圈人圍著,還不停叫好的,是各種雜耍,什麼懸絲傀儡呀,影戲呀,噴火呀……無不吸引了許多觀眾。
小崽子個子太矮,什麼也看不著,急得他直喊:“爹,爹,抱我!”
清風笑嗬嗬的上前,“大少爺,你騎在奴才脖子上可好?”
小崽子看了一眼比他爹矮上許多的清風,果斷拒絕了,“不要,你太矮了,我要騎在爹的脖子上。”爹那麼高,他肯定什麼都能看到。
大少爺哎,你那個“太”字能去掉嗎?奴才也就比三爺矮大半頭。這身高在下人中已經鶴立雞群了。
聞九霄很嫌棄,看了餘枝一眼:就說不帶他的吧,你非要帶,好好的夫妻二人行加一個臭小子進來,煞風景。
餘枝回望他:都已經帶出來了,難不成再送回去?麻溜的,把你兒子扛上,又不是沒騎過,矯情什麼?難不成你指望我抱?
這可不行!聞九霄彎腰把小崽子扛到自己肩上,再一轉,讓他騎在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