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讓她站住, 蘇茴發現這裡除了自己就沒有其他人了, 所以他們說的是自己, 他說自己是同夥,是資本家的人?
蘇茴看了一眼被攔住的青年, 她剛剛沒有多管, 她也確認, 他真的隻是撞了一下自己,沒有做趁機把什麼東西放到她兜裡的事。
他是資本家的?也就是這時候被打倒的人家的後代?
剛才追著青年跑的兩個人攔住他,語氣不太好:“對,說的就是你,你看什麼呢?左右張望的。”
他上下打量著蘇茴, 看“他”的衣服、麵容和手。
很普通、很常見。
“剛剛你們撞到了一起,現在我們懷疑你們投機倒把,老實交代, 坦白從寬, 抗拒從嚴, 明白嗎。”來人微微揚起下巴, 趾高氣揚。
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這個態度, 他們的地位和權力, 賦予了他們驕傲的資本。
蘇茴微微挑眉。
“你們彆牽扯無辜的路人, 我和這位同誌根本就不認識!剛剛隻是沒看到前麵有人, 撞到他了!”看到他們兩個圍住了蘇茴,被狼狽抓住的青年男子,有些著急的大喊。
蘇茴麵前比較矮的那一個冷哼了一聲:“你說了不認識就真的不認識了嗎?要是你們事先認識, 裝作不認識呢。”
他打量著蘇茴,蘇茴的背上還背著個竹簍,那是她掩人耳目用的,要是有什麼交易的話,她可以從這裡拿出東西來。
現在她的背簍就成了重點:“你這東西拿下來,給我們看看,裡麵放的什麼?”她的背簍遮得嚴嚴實實,從外麵根本看不出裡麵有什麼東西。
蘇茴沉默的放下背簍,她這是遭了無妄之災呀,這樣應該會檢查她的介紹信,這不經查,那是假的,如果真去查的話肯定能發現問題。
她的背簍裡麵放著的東西倒是沒關係,因為裡麵就兩斤大米,兩把野菜,其餘都沒了。
蘇茴放下背簍給他們看:“這是我給我親戚帶的,你們看看。”
裡麵的東西讓他們的視線多留了一會兒。
這大米看上去不錯,那野菜倒是不值錢。
矮個子提起大米掂量了一下,這背簍裡沒有彆的了,那就隻能看看他身上了。
他張口就扣了帽子:“現在我們要檢查一下你身上,同誌,人正身不斜,你不會反對吧。”
蘇茴輕飄飄的看了他兩秒,隨後慢慢點頭:“好啊,你檢查吧。”
然後,她退了一步,神奇的事就這樣發生了,矮個子男人摸到了蘇茴前麵的地方,伸進了她口袋的位置摸索了起來,實際上兩者隔了有十幾公分的距離。
一通摸索,沒有摸到任何東西,矮個子男人的眉頭皺了起來,怎麼這個也沒有,東西哪去了?
另一頭那個青年,有些著急:“我都說了,我們不認識,你們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抓著他的其中一人冷哼:“誤會什麼誤會,我們一早就盯著你了。你那資本家的爺爺生了重病,你們家窮的老鼠都不會去你們家光顧,他吃的藥是哪裡來的?吃的哪裡來的?你們肯定私藏了東西!”
青年辯解:“那是好心人送我們的,我爺爺當初幫了不少人。”
聽到這話,抓著他的兩個人臉色都有些難看:“什麼叫做幫了不少人?明明那就是資本剝削,他們是不知道維護自己的權益,才會覺得自己受到了幫助,其實是被剝削人群!”
對於這個回答,青年沉默,但是繃緊的下顎無一不在表示他持有的不同意見。
他們家明明就幫助了許多人,不然大家怎麼會在這個困難的時候還給他們這麼多的幫助。知道他家沒有米下鍋,偷偷摸摸的在他家門前、窗戶邊放一些吃的。
這絕對不是被剝削被奴役的人做得出來的事情。
抓住他的人近距離看到了他的表情,狠狠的推搡了一把:“你拽什麼拽,我們會一直盯著你的,你爺爺的病還沒好吧!你放心,我們會一直看著你。”這話說的,著實有幾分陰沉。
那頭攔著蘇茴的兩個人一無所獲,不甘心。
在沒有證據的時候,他們不好對青年下手,他爺爺還是有幾分香火情在,但是對於這個路過的人就沒什麼顧忌了,瞧這一身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什麼來頭的,還帶著野菜,這鄉下地方才會有的,他們城裡根本就沒有,無權無勢,代表著好欺負,而且他們忙活了這麼久,空手而歸那怎麼行,這兩斤大米不多,但也能做一頓大米飯了,可以勉強犒勞一下他們的辛苦。
兩人對視一眼,得到了共識。
“你的介紹信在哪,拿出來,你不是省城的人吧?”
蘇茴拿出了她自製的介紹信,上麵寫著省城周邊某個村子的地址和姓名,地址是真的,姓名是假的,應付一下是夠用了,就是不能深究,深究的話就會查無此人,到時候,在這個年代,估計他們就要把她當作來曆不明的流民乃至於危害國家安全的特務來處理了。
蘇茴覺得問題不大,以後再來換一張臉,換一個地址姓名就可以了。
“你親戚是哪的?說來聽聽,你可要好好想想,彆隨便說一個,要是沒有這個人,你就是來投機倒把的!”兩斤大米是不多,但要投機倒把也不是不可能。
蘇茴回憶著剛剛走過的街道和門牌號,特意選了隔了一段路程的地方的斷口。
“青石路 32號。”
“他說他家門比較好認,種了一棵桂花樹,就在門邊,我還在找那棵桂花樹,你們知道這地方在哪裡嗎?”
“桂花樹?”嗤笑一聲,“青石路是什麼?就沒有這個街道的,等等,難道你說的是綠石路?”他鐵麵無私:“你跟我們回去一趟,等我們同事去找找你那親戚,核對後再確定!”
至於是不是真去找,那當然是不去的,先把他抓了關一兩天,然後再給他家裡帶個口信,看看他們能不能拿出什麼證據,或者是什麼關係,到時候再看看怎麼處理。
跟他們去?這可不行,蘇茴點了點頭,隨後直接一扭頭,跑了,邊跑邊說:“我沒有投機倒把,進去了就出不來了,你們彆想騙我。”
矮個子男人氣急:“你彆跑,站住,你彆跑!”
蘇茴可不是那個青年,跑起來飛快,拐了兩個彎,人就不見了,又不像之前抓青年,提前算計好路線堵在那裡,才把青年給抓住的,現在沒有事先規劃,跑又跑不過,就隻能讓她逃掉了。
不過倒是留下了背簍,他們兩個嘴裡唾罵著:“回來,這龜兒子,跑得倒快,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改明兒就去他們村找他!看爺爺不給他好看!”
炮灰原地,背簍還在,大米他拿出來分成了4份,各自入兜裡,然後把不值錢的背簍和野菜找了個角落一扔,4個人就這麼離開了。
那青年,在他們追著蘇茴跑的時候就離開了,他也不敢去彆的地方,隻往家裡走。
他確實是拿了東西想要換些東西的,他爺爺病了,需要藥品也需要吃的補身體,隻可惜,在發現他們追著自己的時候,他怕出事,扔到溝裡去了,也不敢去找回來。
而那4個人,罵罵咧咧的走著,說今天白費了功夫,抱怨今天的狀況,突然,其中一個絆倒了一顆凸起來的石頭,踉蹌了兩步,前麵有人,下意識的推了一把,推著前麵的人狠狠的磕上了牆角,一顆門牙就這麼飛了出來。
矮個子男人看到自己嘴唇的血還有舌尖感受到的空洞,直接捏著拳頭就上來了:“你這龜孫子!你推我?!欠打嗎你!”
“你彆動手啊,我不是故意的,被石頭絆倒了。”
“你看看這裡,哪裡有石頭?!你就是故意的!”
“我不是,真有,你彆動手,嗷!你他媽#*&……”
兩外兩個人上去拉架,拉著拉著,被誤傷了好幾次,是不是就有拳頭飛出來挨到身上,說又說不聽,一時火起,本來沒完成任務,心情就不好了,現在他們還打自己,這還得了。
4個人打成一團,蘇茴在街角看著這精彩的一幕,滿意的點點頭,身形一閃,離開這裡,跟上了青年離開的方向,她有些好奇,現在還有些時間,那就跟上去看看吧。
沈承風是沈塵微的孫子。
而沈塵微在之前,是省城出了名的實乾家,開了好幾家廠子,鞋廠、糖廠、製衣廠,還遠銷海外,為人也是出了名的仗義,他做了很多善事,修路鋪橋,還有免費送藥,雖然很多人都說他是為了自己膝下唯一的那根獨苗苗積德 ,他唯一的兒子自幼體弱。
當初出事了,他連夜把兒子媳婦送到了港城,孫子沒辦法,錯過了,隻能帶在自己身邊。
兒子要是不送走,以他靜心養著還經常看大夫的身體狀況,留下來就是死路一條。
除了送走兒子,他的產業也無償捐獻了出來。
隻留下了兩間之前下人居住的房子給他們爺倆。
之前的大宅被充公之後,分給了很多沒有房子的人居住。
早就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了。
現在他們爺倆個住著之前守夜仆人住的房子,一共還不到十個平方,矮小、狹窄,唯一的好處或許就是比較清靜了。
他走進去,他爺爺正在床上咳嗽,旁邊有一碗將要見底的白水。
“爺爺,我回來了。”他輕聲道。
雖然,在爺爺的視線中微微搖頭,神色有些沮喪。
爺爺當然早就做好了準備,自己私底下偷偷藏有東西,陸陸續續的,也換了不少東西解決不時之需,但是最近,他們被盯得越來越緊了,就算有爺爺當年的忠仆、現在的鄰居幫忙,也沒辦法,都一起被盯上了。
現在家裡的東西隻能支撐幾天了,重點是爺爺病了,沒有錢去抓藥。
餓幾頓沒關係,這病了不管可不行,尤其是爺爺年紀大了。
今天好不容易避開人去取了點東西,結果差點還被抓進去。
“承風,咳咳,沒關係,我病得不嚴重。”沈塵微微合著眼,笑著鼓勵孫子。
“之前我病了,還會特意餓幾頓,這可以提高人體對抗疾病的機能。”
這哪能一樣。
那時候隻是不吃彆的,隻吃白粥和藥而已。
“現在時候不早了,你去忙吧。”
沈承風是有工作的,因為他爺爺的貢獻,他爺爺之前就得了一份在圖書館打雜的閒差,後來傳給了沈承風。
閒差的待遇很一般,但好歹能把自己養活了。
也就是有這麼一份工作,他們爺倆才能活得下去。
“之前有人調班,跟我換了,我今天休息,爺爺你忘了。”沐塵微還真忘了。
老了老了。
這不服老不行。
還下意識的以為孫子要去上班呢。
“既然這樣就好好休息吧。”
“不了,爺爺,我去挖點野菜回來。”
“也好,你去吧。”沈塵微不舍得孫子去乾這樣的活,但是沒辦法說出口。
不去他們吃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