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婆婆和大伯哥這一唱一和, 張蘭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然後就劈裡啪啦掉眼淚了。
她宗師氣憤的不行了,還是下意識的把槍頭對準了大伯哥, 婆婆終究占著孝道大義。
“大哥, 我知道, 你想要借我們的錢自己買房,但是那是我們全部的積蓄,房子我們都看好了, 就攢著買房轉戶口, 跟人家都商量好了, 這時候你說你要跟我們借錢自己買,你說自己想把戶口轉進來想找工作。”她哽咽了一下。
“大家評評理,城裡的工作是那麼好找的嗎?”
“這幾百塊借出去不就是肉包子打狗嗎, 大哥,我知道, 你一直看不慣我們,就因為你二弟能多少存一點錢,之前還想讓他把打零工的機會讓給你, 大家說說,這能成嗎?一家四口就靠著這份工作有點奔頭。”張蘭一貫是個好強的, 也一直秉持著家醜不能外揚的信念, 從不在外麵說家裡的醃臟事。
但是現在她忍不了了。
她要讓大家評評理,讓大家好好看看這個人的嘴臉,免得一直一副我為你們著想的惡心模樣。
“我知道, 大哥你一直看不慣我們,每次都攛掇著婆婆出頭,我之前都忍了,但是現在我忍不了了,我一直想問卻沒問出口,我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讓你這樣一直盯著我們,你弟弟這份臨工沒保障,我們一直儘力,好不容易得到一個轉戶口的機會,你就要把它奪走,這是兄弟嗎?兄弟是這樣的嗎?”
旁邊的人,也不議論了,眼睛亮晶晶的聽著她的控訴。
不過嘴上不打擾,心裡就難免有不同的想法了。
這時候戶口的重要性大家都懂。
城裡人找媳婦,不是情非得已的話,都不會往鄉下找,為什麼呢?因為鄉下的兒媳婦,戶口沒辦法跟著男人一起,依舊還是在鄉下。
沒有城裡的戶口,就沒有糧本,沒辦法領糧食、領物資。生了孩子,也隻能跟著母親那一邊,到時候一大家子隻能靠男方一個人的工作養活,可以想象日子過得會有多拮據。
這時候誰想要把戶口轉為城裡的戶口吃糧呢,能,但是難,太難了。
除非她有一份城裡的工作,那樣子可以跟著工作的地方走,把戶口轉進來,但是,一般工作招收工人的前提條件就是先要城裡的戶口,這是一個死結。
這耽誤人家轉戶口的大事,不管怎麼說,鬨翻那是肯定的了,而且這把年紀了,各自成家,兄弟兩個早就分開了,幾百塊錢的事兒,彆說鄉下了,就是城裡都不一定拿得出來。
說借就借,說的容易。
以後還不起還能怎麼辦,不就隻能硬吃下這個虧了?
看來這男人有些算計啊,還故意說些容易誤會的話。
劉福的臉色微變,他沒有想到,張蘭會就這麼說了出來。
她之前從來不往外說這些事的,就是看準了這一點,他才有了這個計劃,讓她有口難辯,迫於輿論之下,心慌意亂,這房子過戶了也沒問題,到時候她再直接過戶給他不就成了?
還是原來的,錢就當他借的,以後找到了工作慢慢還。
他才是大兒子,他媽的以後都要依靠他,他也已灌醉聽他的話,她會主動為他爭取的。
不達目的怎麼也不會罷休。
到時候不就是傳一下她的偏心。
偏心怎麼了,哪家的老太太是完全不偏不綺的?
他原先計劃的好好的,先把房子弄到手,把戶口定下來之後,城裡的機會就多了,他不能永遠讓二弟壓在頭上,他才是大哥,他才是應該這一輩最出息的那個人。
但是現在事情跟他計劃的有些不太一樣,他心一跳,隨後又鎮定了下來,他臉上有著被誤會的難堪:“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有成見,但你也不能亂說啊,二弟呢?他怎麼不在?你今天這事沒跟他商量過吧?這麼大的事情,你還是應該要跟他商量商量,他或許會有不同的意見,你們兩口子不管怎麼說,也要有商有量的才好。”
他媽連忙附和:“可不是麼,我的話你不聽就算了,我這個婆婆在你那裡一直都說不上話,但你男人的話都不聽了,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這一下又有些反轉了,是啊,她一聲不吭,連自己男人都沒說,自己就來把事兒給搞定了,這也太衝動了,而且聽上去他這大哥也沒有什麼,是為他們著想,難道是忠言逆耳?
張根這時候咳嗽了一聲,站了出來:“親家母,好久不見。”
之前人太多,他們都被人給擋在後麵,之後沒冒頭,想看看這場的是什麼戲碼,所以劉福他們幾個都沒看到他們。
現他這一出聲,通通站了出來,彆人看他們這樣,自動自發的讓出一小塊地方,擠得更嚴密了,也不願意走開。
難得可以看一出熱鬨,擠一點算什麼。
張根衝他們略微點頭:“我覺得你們可能有什麼誤會,我女兒之前早就打算好了買房遷戶口,想試試能不能得一份正式的工作,前段時間,終於有了消息,我就借了幾百塊給他們,想趁著這機會把這戶口給定下來,到時候也好打算,這錢,是我借給我女兒女婿的,所以,如果想要再轉借給彆人,我這邊肯定是不行的,估計這事你們不太清楚,畢竟你們早就分了家,這麼大一筆數,劉和估摸著也是不好和你們開口,今天商量好了,女婿沒空,我們怕出什麼意外,就一起跟著過來了,現在就等著轉戶口了,我女婿,你兒子能把戶口轉為非農戶口,雖然還欠我一大筆錢,不過我相信他會慢慢還的,親家母,要是你心疼他,幫著還一些吧,也能減輕他的壓力。”
女婿大哥不就是想要這房子嗎?想要?
成啊,不過這錢他肯定要自己拿出來了,他們可沒有關係。
重點是,他一個隻靠下地掙工分的人,能拿得出幾百塊嗎?
想輕飄飄的就把房子“借錢”拿走,做夢。
張根一站出來,把經過“解說”清楚,張全和張貴緊跟在兩邊,目光凶狠的看著對麵,再加上張錦華和張保國兩個人,五個大男人,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而劉福聽著張根的“解說”,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借不借的的,不就靠他們一張嘴,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
這錢是弟弟的好說,借錢給大哥買房子,情有可原,但是弟弟的嶽家借錢給弟弟買房的錢,他可沒有資格再轉借出去。
他媽十分肯定,那錢是自己兒子攢的,絕對不是借的,她語氣有些尖銳:“你說那錢是跟你借的,你有什麼證據?你們是商量好的,借口!”
張根不慌不忙:“這是我親女兒!這是我親女婿,我還信不過他們的人品嗎?”這話說得很有諷刺的意味。
親女兒沒錯,親女婿也沒錯,另一頭,劉和不是她的親兒子嗎?
她這樣,就不怕寒了他的心,失去這個兒子嗎?
現在他這番話,一個誤會,能多少緩解一下,女婿以後還要爭取一份工作的,名聲不好會有影響。
能糊弄過去就糊弄過去,不適合再這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多人的圍觀下解決問題。
蘇茴倒是也站在旁邊,但是劉福他們不認識蘇茴,把她當作圍觀的路人了。
看到他們的臉色變來變去,張蘭心中隱隱舒了口氣,對呀,被他們一氣,都要忘了,她可不是一個人。
她索性就抹起了眼淚,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樣子,不過這也是事實,她確實也是委屈的不行。
她是前世不修才攤上了這樣的婆家。
她哭得委屈,委屈的真心實意。
對麵三人這臉色難看的不行,他們沒有想到,她去找了娘家人的人,報信的人也沒有說她是和娘家人一起來的呀明明說的是她一個人,不知道從哪借來的錢,他們這才匆匆過來的,至於他二弟,還特意讓人絆住了他,讓他彆來,免得耽誤了他們的計劃。
有人撐腰跟沒人撐腰的情況是不一樣的,這涉及到了兒媳婦的親家,還說這錢是跟她娘家借的,即使知道這有問題,但他們也沒辦法在接著說下去了,劉福尷尬的笑了笑,不過還是不甘,在遁走之前他還留下一句:“既然你和你爸說好了,我們之前不了解,產生了些誤會,不過你也要分清楚,你是個出嫁女了,也要安守本分。”
安守什麼本分?
她婆婆也緊接著說了一句:“你都是我們劉家的人了,可要知道分寸。”
知道什麼分寸?
這不就是說,她親近娘家太過了嗎?她娘家這樣,她親近有錯嗎?
而且她可沒有做出那種婆家的東西去貼補娘家的事,她一直都很注意這個問題,看來以後,還是不要送那麼多東西去婆婆那裡了,她一顆心隻在他大兒子身上,都看不到其他兒子,既然如此,那他們何必還把她放在心上。
張保國全程板著臉給自家姑姑壯聲勢,他之前對農村和城市的戶口有了解,但是這一次有了更深的了解。
之前都在村裡,沒有什麼感覺,自從他上了鎮上的初中之後,城市農業戶口和非農業戶口之間就恍如有一道天塹,畫出了清晰的溝壑。
他在班上沒有什麼朋友,有的就隻是能說幾句,這些都是農業戶口,非農戶口的那些話都少說,平時他們說話要是涉及到他們農村的,也是充斥著優越感。
但是因為跟他們關係一般般,沒什麼交情,所以他們不理自己,他也沒有心思搭理他們,有那閒工夫還不如多看幾頁書,多刷幾道題,現在親眼看了一場親兄弟之間,還有母子之間的算計,他的唇緊緊的繃著,就為了一個戶口,就一個戶口。
他無法想象,他們是兄弟之間有一天也會出現這樣的情景嗎?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他不會讓那一天出現。
他是大哥,不會做出這種算計弟弟的事,至於媽媽,一想到媽媽,他突然就安定了,媽媽才不會像這個媽媽一樣,要是他敢這樣做,估計首先就會被媽媽教訓一頓。
人都走了,圍觀的人也慢慢的散了,張蘭擦了擦眼淚,這算是撕破臉了,剛剛好像看到了他們村的人的臉,或許等她回去後,就人儘皆知了,沒關係,她都忍了這麼久了,現在新房子買了,要不就來這邊住幾天,換換心情,也好避一避那些打探消息的人。
也好在他們村裡的房子距離婆婆他們住的地方有一段距離,不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還有的賭心。
看她就想回去,蘇茴提醒她:“我看那房子什麼都沒有,要不我們去廢品站看看有什麼能用的,暫時先頂上?”
依照她現在的經濟條件,看樣子也不會想要買新的家具,之前的房子也有,但拿到這邊來的話,那邊就沒有了,張蘭還是農村戶口,下地乾活能掙工分,兩個孩子也是,估計還是會在村裡住的。
“對,去回收站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用的。”張根他會一點簡單的木工活,破損的不嚴重的話修修也能用,再不濟也能找一些合用的木頭框架,到時候做一點簡單的家具先用著。
一行人就轉道去了回收站,回收站那邊的家具大多是不能直接用的,比如說一張四條腿的桌子少了兩條腿,桌麵上有些坑坑窪窪,還缺了一個角,比如說一個方方正正的箱子,蓋子不翼而飛……
張蘭覺得最重要的是床,倒是找到了兩幅框架,木板缺的就有些多了,模樣整齊的木板用處大了,早就被人拿走了。
張根也挑了好幾樣東西:“這個桌子還能用,我回去找兩根差不多大小的腿安上就成。”
“這個箱子拿走,可以用來裝東西。”
“這個木板能用……”
這些在廢品站裡的東西要拿走是要給錢的,看家具的破損程度算錢,實在沒有利用價值的,就會被人拿去當柴燒。
這一下子花了好幾毛錢。
張蘭有些肉疼,如果不是爸多借了她10塊,這一下家裡就徹底清零了,連買煙和火柴的錢都沒有了。
為了這個房子,為了這個戶口,徹底變成了窮光蛋,還跟婆婆跟大伯哥那一邊撕破了臉,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件事情對張根也有一定的衝擊,這兩個可是親兄弟呀。
他不由得看了一下自己的兩個兒子,要說偏心的話,他們也有。
不過他也有自信,他們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