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保國對著她們借住的事有些猶豫:“我們可以嗎?”畢竟他們家可是有些“小秘密”的, 雖然趙姨很熟悉了, 可是,要是她發現了什麼不對, 跟彆人聊天的時候,一不小心就帶了出來了, 那該怎麼辦?
這個憂慮不單隻是張保國,其他三個人都有。
蘇茴點點頭:“我明白你們的顧慮,你們現在去檢查一下,看看,就知道了。”
聽了媽媽的話,他們分彆到廚房、房間逛了一圈。
發現很多東西都不見了,廚房櫥櫃不少東西沒有了, 米缸裡麵的大米容量直接少了一大半,臘肉和肉腸也沒有了。
“媽媽,那些東西你搬到哪裡去了?”
“一部分放在我房間的櫃子裡, 鎖上了, 一部分放到現在安國他們睡的那個房間, 也有鎖。”
她帶他們去看看原來的雜物間。
一堆雜物, 看上去就沒有翻看的**。
而且, 這些不都是原來就有的箱子櫃子嗎, 哦哦,側邊那個,加了一把鎖,一堆書放在上麵, 壓的死死地,很容易就忽略過去,而且本來這些東西,蘇茴每次拿出來都是定量的,數量不多。
因為一次打獵、或者是用稿費買到的借口拿出來的東西,都是看當時的情況,大都不會放很久,一點點的“消滅”乾淨。
現在距離上次也有一段時間了,剩下的不多,要藏起來並不難。
看到這樣的,他們這才放心了,張安國表示:“我們一定會看好這房間裡麵的東西,不要讓人進來!”
蘇茴搖頭:“你為什麼不讓人進來?你隻要說你不喜歡彆人碰你的東西,把你的書你的課本放在上麵,這樣很多人就沒有動的意思啊。你直接攔著不讓人進來,彆人反而會好奇你在房間裡放了什麼東西,會想儘辦法要進來看看究竟。”
這話說的有道理。
張安國恍然。
而且他確實不喜歡彆人亂動他的東西,這是事實。
張保國仔細檢查了兩遍,放心了,現在這些東西不會突出,不過就是接下來這段時間,他們不能吃太多好吃的,而且做飯做菜,油不能多放,正好前段時間吃的太油膩了,現在就當做是清清腸胃吧。
聽了他說話,其他三個人無語,雖然他們想的也是這個結果,但是說什麼前段時間吃的太油膩???
一點都不覺得太油膩好嗎!肉怎麼會油膩呢,肉肉那麼好吃!
蘇茴看他們這樣,啞然安慰:“你們也不要太過擔心,我現在還有稿費可以拿,其實也不少了。”一次就有小幾塊,許多人如果沒有遇到什麼事情的話,一年的支出也就幾塊錢。
所以就算他們的生活條件有些地方會比較過,那也是說得過去的。
趙夏蘭把該收拾的收拾好,提著一個小包袱,穿著雨衣,帶著女兒過來,她是自帶被子過來的,這時候大家都是有多少人就做多少被子,想要有多餘的,除非是有人要結婚成家,不然幾乎不可能。
不過現在這個天氣也不需要什麼厚實的,用床單基本上就可以了,如果覺得在這種下雨天的晚上太過涼爽的話,再多蓋一兩件件衣服就沒問題了。
她的女兒名字在現在很常見,在以後也很常見,名字叫小紅。
她跟雙胞胎同一年出生,今年已經九歲了,一般來說這個年紀,女孩子的身量是要超過男孩的,這是不同性彆發育的差異,不過他們站在一起沒有發生這樣的情況,他們四個,都比同齡人要長得高壯。脫下蓑衣,趙夏蘭的臉上有著明顯的疲憊:“這次要麻煩你了。”
今天她就沒有好好休息過,早上塌了一角,然後就是冒著大雨忙忙亂亂的搬家,然後又去公婆家安頓好那一堆東西。
中午飯都是隨便塞了兩個紅薯解決的。
蘇茴把她們的蓑衣拿下來,掛到屋簷下的窗戶邊:“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們想先洗澡?還是先喝薑湯暖暖身體?”
她們雖然穿了蓑衣,但是身上大半都是濕的。
雨太大了。
“先去洗澡吧,我們一起洗。”
洗澡的地方就在廚房後麵,那裡有一個單獨隔開的洗澡房,地方不大不小,兩個人也能同時一起洗,地板是平整的水泥地,有著自然傾斜的弧度,水流會自然的流到外麵去。
趙夏蘭帶了一條毛巾過來,母女兩個一塊用。
這不是因為匆匆到這裡來才隻有一條的,而是他們家一共就兩條毛巾。
架子上放有肥皂,張小紅看了一會兒,問媽媽:“我們可以用肥皂嗎?”
她們家裡也有肥皂,不過平時都不允許用的,除非身上很臟,這才會用,一般情況下就是用水搓一搓。
這個肥皂趙夏蘭並不陌生,她家現在的肥皂還是蘇茴送的,她會收下的原因就是因為這是蘇茴自己製作的,比在供銷社買的要好,有一股獨特的香味,她用的很珍惜。
她猶豫了一下:“用,輕一點。”雖然穿了蓑衣收拾家當,但根本沒有擋住,而且還出了一身的汗,跟雨水凝結,等一下用肥皂能洗得乾淨一點,今天她們就要睡蘇茴家了,洗乾淨點好。
現在這時候是下午,距離晚飯還有兩三個小時。
收拾了一天,她們母女兩個也是累了,洗完澡喝完讓人全身暖了起來的薑湯,就被蘇茴趕去睡覺。
趙夏蘭沒有想到雙胞胎的房間空出來給她們睡,雙胞胎去了雜物間,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用這樣,我們睡雜物間就好了。”
蘇茴讓她寬心:“哪裡都一樣,也就住一陣,沒關係,你就彆推脫了,你這樣我反倒不高興。”
都這樣說了,趙夏蘭也隻能默默在心裡記下蘇茴的好,去小睡一會兒。
換了房間,這對雙胞胎也沒有影響,床都是差不多的,被褥搬過去,不就一樣了,至於他們房間的東西,常用的都搬過去了,自己私藏的小寶貝也搬過去了,剩餘的就沒有什麼東西了。
趙夏蘭她們睡著了,張保國他們四個圍著桌子坐成一圈,繼續寫作業,這種天氣,根本沒辦法出去玩,所以他媽媽還有文爺爺,給他們增加了不少的趣味練習。
他們沒感覺到什麼趣味,隻感覺到了媽媽的惡趣味。
雖然他們不排斥,但是也不能這樣子的“奴役”他們吧?
不過他們就隻是嘴上抱怨幾句,實際上他們還是乖乖的開始寫了,寫著寫著,嗯,好像確實好玩……
等到趙夏蘭和小紅一起醒來的時候,看到他們這樣,趙夏蘭沒感覺,她來串門,這副場景出現的頻率並不少,但是小紅就有些震撼了。
她今年九歲,上小學一年級,媽媽給他們三個都去上學,但是,上的歲數都比較大,所以雖然跟蘇茴生的幾個年紀一樣,卻不是同一個班級,就好比說現在,小紅她跟雙胞胎都是九歲,但是雙胞胎讀四年級,她讀一年級,能玩得到一起才怪。
她先是佩服的看了他們四個一眼,然後有些敬畏的看著蘇茴。
蘇茴就是教一二年級的,這就是她的老師,老師幾乎沒有發過脾氣,也沒有凶過他們,但是根本就沒辦法不聽老師的話,她就那樣定定的看著你,然後就乖乖的按照她說的去做了,她們總說,要是老師生氣了,一定很可怕,所以不能惹她生氣,所以知道要和媽媽來這裡住的時候,小紅的心裡簡直要撕成了兩半,一半是:天哪,那是老師,她居然要跟老師住在一起,現在雨這麼大,不用去上學,那不是一整天都要待在一起!噩夢!想一想就有些受不了了!
另一方麵:青磚大瓦房!她還沒有住過青磚瓦房,真想試試,住在那裡的滋味,肯定很美好吧?很期待啊……
不過她再糾結也沒有用,這事她說了不算。
現在住進來了,看到高年級的他們都在認真寫作業,張小紅不由得有些心虛,回想了一下,才放心,她們沒有布置作業,然後就因為大雨通知說不用去上課,等雨停了再去。
就是純粹給他們放假的。
“醒了?坐。”蘇茴在縫衣服,張保國有一條褲子的線掉了,她把它縫回去,另外她要把褲腿放下去一些,原本的九分褲,現在都變成七分褲了,這放下來,還能穿,下次他還要再長高,就沒辦法再放了,之前預留的部分已經到極限,不過他穿不了這褲子也不會浪費,他下麵有三個弟弟呢,隻要布料沒壞,就能繼續穿,穿到它壞了為止。
趙夏蘭帶著女兒坐了下來,左看右看,她有些閒不住,之前來找蘇茴聊天都是帶著東西的,一邊做活一邊聊天,現在看到蘇茴在乾活,她這裡兩手空空,就更不習慣了,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再過一會兒就回去那邊吃飯,不過現在這段時間,她該乾點什麼呢?
“你這有沒有什麼活給我乾?我有點閒不住。”而且本來他們來這裡借住就有些麻煩她了,幫忙做點事心裡也會舒服一些。
看透了她的想法,蘇茴想了一下:“你要是閒不住,就幫我撥個花生吧。”她回去房間,用個小籃子裝了一些花生。
“要顆粒飽滿的,乾癟的不要。”
趙夏蘭接過來:“剝花生做什麼?用來做花生醬?”
“對。”
剝花生簡單,按住花生尖端的位置,用力一按,“吧嗒”一聲脆響,就露出一道縫,露出裡麵飽滿的顆粒來。
輕輕一撥,殼完全脫離,她把殼放到邊上的空籃子裡,這花生殼等下還能拿去廚房燒火。
手裡有活,她招呼女兒一起做,蘇茴擺擺手:“你乾嘛還扯著小孩跟你一起忙活,你要不去看小人書吧。”
蘇茴招呼:“安國,你們的小人書呢?拿一些出來給小紅看。”張安國就去拿了他們臨摹的小人書遞給她。
凡是有人要看,他們都是拿這種出來,弄壞了也不心疼,至於那些媽媽拿回來的那可不行,要是弄壞了怎麼辦?
那些看完了、臨摹完了之後,他們還要還回去換新的,弄壞了人家就不收了。
這麼長時間下來,他們積攢的小人書的數量已經不少了,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是每一本都會臨摹,後來就挑挑揀揀的臨摹,隻有自己喜歡的、覺得好看的才會臨摹一份,實在好看的就多臨摹一份。
積少成多,現在數量也頗為可觀。
而且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鍛煉下來,他們臨摹的也越來越好了,他們之中臨摹的最好的是張安國,他有時候還會自己畫一些小故事。
稿子都被他自己好好的珍藏了起來,他現在也有一個夢想,有朝一日自己畫一本小人書,讓很多很多的人看到,喜歡這個故事。
有小人書看,張小紅的視線粘在上麵就拔不出來了。
小人書這麼好看,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看她沉迷的樣子,趙夏蘭輕輕拍了她一下:“你啊。”全是縱容。
對小女兒,她一貫沒有對前麵兩個皮猴來得嚴厲。
也好在她女兒是個懂事的,沒有因著她的寵溺,變得頑劣。
蘇茴的針腳很平整,每一針的距離都相差不大,如果用尺子量的,會發現每一針的距離幾乎完全一致。
趙夏蘭看著蘇茴的動作,看了眼外麵嘩啦啦的大雨,歎了一口氣:“今年這雨,真是厲害了。”
一直下沒關係,但這麼大的雨又一直下,那就糟糕了。
好在彆的地方沒有下,沒有鬨水災,不然就更難過了。
這種天氣,糧食受災,他們村的那項支柱產業——燒瓦也沒辦法進行,不過,每年這段時期雨水多,也都是慣例了,這是除了過年之外又一個休息的階段,這個休息指的是下雨,但是不至於形成災害,像現在這種情況的話,就不是放假,而是加班。
大家輪流穿上雨衣去地裡麵加班,這滋味。
這麼大的雨,雖然說有撐傘、有穿雨衣,但是在乾活的時候,基本上也就是能夠遮一下頭,回去的時候全身上下都是濕透的,穿沒穿雨衣的區彆,大概就是穿了某一小塊衣服還能是乾的,不至於全身上下都變成落湯雞。
蘇茴聽到她這樣說,也看了一眼外麵的雨幕:“今年的雨水是比較多了,你那房子現在這種情況,你是怎麼打算的?”
趙夏蘭苦笑:“我還能怎麼打算?等天晴了,重新建唄。”
眼見得是一筆大支出。
泥磚房的花銷是比較小,而且現在的那些木頭什麼的都能繼續用,能接受,但是耗費的功夫呢,還有請人幫忙的人情。
到時候肯定是要請人來幫忙的,這起房子可不是自己一家人就能做得完的事情,如果隻靠自己一家人的話,那等做好都不知道要什麼猴年馬月了,現在這雨繼續下去,可能大家建房子都要商量好個順序了。
現在就已經好幾處房子塌了的了,看這雨沒有一點要停的意思,繼續下去,誰也說不好會不會有更多的房子也被這大雨衝垮,人手就這麼多,房子損壞得越多,人少也就越捉襟見肘。
蘇茴看著她:“你有沒有想過起一間青磚瓦房?”
趙夏蘭剝花生的動作頓住了,就連被小人書幾乎吸引了全部心神的張小紅也豎起了耳朵。
張小紅看外麵這麼大的雨,這裡一點雨花都沒有,地上也是乾乾爽爽的,跟她家比起來,一個是人住的,一個是豬圈。
而她們家就是那個豬圈,因為她家的地有一部分是夯過的,在這種天氣,要是一不小心漏了雨,被水長期浸泡的話,簡直不能看。
如果她們家也修這種房子……
她期盼的看著媽媽。
趙夏蘭看著手裡那粒飽滿的花生,輕輕的捏了起來:“我也想啊,但是——”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哪有那麼容易?”
青磚大瓦房,哪有那麼容易的。
瓦片還好說,他們自己村就有,但是青磚呢?
他們這裡沒有,要從彆的地方運過來,不管是買磚的花銷,還是運送青磚的那份人力都是一個問題,她看了一圈,蘇茴這裡地方可不小,房間也多,那時候花了大幾百,小一千了吧,她家要建的話,不會那麼大,但是兩三百應該是要的。
他們家哪有那麼多錢?
現在的存款,堪堪達到二百,這還是因為去年他們村的分紅大幅提升才有的,不然還要存個兩三年才能達到現在這個數目。
蘇茴勸她:“你不要一下子建太多,你可以先起一間,然後再以這間為基礎,慢慢擴建。”
趙夏蘭皺眉:“起一間哪裡夠住的呀,我家有5口人。”
蘇茴:“你地方起的稍稍大一點,然後隔開就能變成兩個房間,你們家現在這兩間房不就夠住了嗎?還是說你打算再生?隔開兩間住人,廚房之類的就用泥磚,先用著,等孩子年紀大了,你們應該也存了一些錢,可以擴建。”
“這樣你們再遇到這種情況,就不用擔心房子不結實了,要是錢不夠,建一間小的房間也沒問題,而且還能在青磚這裡節省一些。”蘇茴不是沒有想過幫她,比如說帶她做點小生意什麼的,不過這個念頭剛一冒頭就被她取消了,因為趙夏蘭其實是一個很遵守規矩的人,偷偷獵到什麼野味,自己家悄悄的吃了,這就是極限了,她根本不敢讓彆人知道,更彆說拿去跟彆人交易了,這樣子她很容易就惶惶不安。
會一直害怕著這件事,擔心什麼時候就被人去舉報了,不到最後關頭,她是不會考慮這種“歪門邪道”的。
除了這個之外,其他的蘇茴能給她的幫助不多,也就是在自己做一些手工製品的時候,送她一些當作人情往來,就比如說肥皂,還有醬料等等,能提升生活品質,但卻沒辦法掙錢,所以他們還是隻能下地掙工分,一年一年的慢慢存錢。
蘇茴想到這裡有些感歎,還是這個年代的限製太大了,要等到改革開放之後,那時候做事才會方便,現在有著諸多條條框框,沒有足夠的冒險精神,很多人根本就不敢踏出這一步,勉強踏出了,也要時時惶恐,生怕下一刻就被告發,迎接突變的命運。
趙夏蘭心動嗎?
她心動,她當然心動,有自己的一間青磚大瓦房幾乎是所有莊戶人家的執念,在過去,那是地主老爺才會有的,後來沒有了地主,他們的房子要麼被扒了,要麼就被征用了。
青磚大瓦房不再是他們的專屬,他們小老百姓,靠著自己的努力,也能住上這樣的房子。
趙夏蘭艱難的咽了口口水:“一百多塊夠嗎?我也不瞞你,家裡實在沒有那麼多錢,本來我們還打算這幾年起房子,給小紅兩個哥哥,他們也要成家了。”
蘇茴點頭:“夠的,不是太大,然後去河邊撿一些石頭,還能省更多,就是挑選石頭要麻煩一些。”
她怕麻煩嗎?
不怕!
蘇茴補充:“而且石頭的會醜了一些,畢竟石頭不規整,粘合差的話,可能沒有磚來的長久。”
但是跟泥磚房比起來,那又好太多。
趙夏蘭糾結又心動。
去河邊撿石頭算什麼,能省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