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華不甘心隻能念到五年級, 但是家裡的情況她也明白, 她隻能走彆的路子, 她想要賺錢。
如果她能夠自己賺到自己的學費的話, 這樣爸爸媽媽就沒有話說了吧?
隻不過, 不是她努力就一定會有回報的,想要掙錢太難了,大家誰不想掙錢呢?
但是這時候掙錢的機會就是那麼的稀少。
成年男性都找不到機會, 她一個小孩子, 更難找到機會了。
她進去鎮上找掙錢的機會大家也都知道,畢竟平時她根本就沒有進城的機會,現在她頻繁的去鎮上, 自然知道她想做什麼,看到孫女這樣子, 張根有所觸動。
他算了一算家裡的錢, 決定到時候要是她還是這麼想要上學的話,就讓她去吧。
不過這事暫時先不告訴她, 他想要看看, 她自己能不能想出什麼辦法來。
張鳳華接連碰壁,她幾乎要絕望了。
她鼓起勇氣去問, 得到的幾乎都是嘲笑。
她一個鄉下的小姑娘也想要工作?
他們自己都難!
直到她看到了張保國, 他背上背著草藥, 然後進了醫院,出來的時候,那些草藥就不見了。
張鳳華看到了希望, 她厚著臉皮找到了張保國。
“我可以跟你們學認草藥嗎?我想要采草藥去換錢,我絕對不會跟你們競爭的,如果收的不多,我就不去……我想要存夠學費的錢。”她說的有些語序混亂。
張保國和張衛國對視一眼,他們家采摘草藥這方麵的收入也還可以,不過這個可以,不是因為他們采的量多,而是因為他們采的藥材種類,如果張鳳華也去采摘草藥的話,也還好,因為對方肯定是沒辦法像媽媽一樣采摘那些難找,又比較珍貴的草藥的,她能夠把常見的給認全,沒有弄錯,不傷害到它們的藥性,然後炮製好送去醫院,這樣就不錯了。
要說競爭的話,沒多少競爭。
不過,這個能教嗎?
這也算是一種謀生的手段,常用的大家基本上都能夠認得一些,但是專門采了草藥去賣,還有炮製手法的話,這個就需要專門教了,這已經算是一門專門的手藝。
張保國沒有立即給她回複:“我們要商量一下。”就他們個人而言,教她認一些常見的草藥和簡單的炮製方法,張保國是願意交的,這對他們家也沒有什麼影響,不過這是媽媽教他們的,要不要教張鳳華,媽媽說了才算,他們自己說了不算。
雖然還沒有征求媽媽的同意,張保國已經有了一種預感,媽媽會同意的。
媽媽不是那種會藏著不願意教彆人的人。
她確實同意了,不過媽媽同意歸同意,也表示她不會插手,他們兩個同意教,就由他們兩個來教,另外他們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得要做完,他們兄弟兩個可是沒有太多空餘時間的。
想要張鳳華認草藥的話,就得要從他們不多的空閒裡擠出時間來,張保國和張衛國同意了。
時間雖然擠,不過把自己玩耍的時間再擠壓一段出來就可以了。說起來也有些遺憾,他們哥兩個上了中學以後,跟村裡之前的小夥伴就淡了。
這個淡有多方麵的原因,主要的,一個是因為彼此的學曆,另一個就是時間。
他們的時間錯開,休息日也要下地乾活,根本沒時間在一起玩耍了,感情可不就淡了下來。
張保國和張衛國答應教張鳳華認草藥炮製草藥,不過他們也有條件,不能外傳,隻能教張喜華和張小華,其他人都不允許。
說這個不是為了彆的,就是防著大伯母,大伯母要是到時候看到了甜頭,搞不好就想著為她娘家謀福利了,這樣的情況可不罕見,他們先未雨綢繆,把話說在前頭。
張鳳華很認真的答應了,而且還寫下了字據,以字據為憑證。
他們這樣教彆人了,自己也更認真了起來,要是教錯了,那就丟臉了。
不過也是開始教,恍然,其實也不會花費太多的時間,因為本來張保國就要帶著二弟一起教三弟和四弟的,現在就是多了一個人,影響不大。
沒想到他們這樣做,張全和趙來娣都有一種意外的驚喜,尤其是在女兒賣出去拿到了第一筆錢之後,錢不多,辛苦了這麼久,才剛剛達到一毛錢,但這一毛錢,數量也不少了,一個雞蛋收購站收也才一分,這就是十個雞蛋。
而且這才是剛開始,等到時間長了,收獲肯定會更多。
趙來娣想要跟張鳳華把這錢拿到手裡,美其名曰幫她保管。
張鳳華沒有給,她把錢給了爺爺,當著大家的麵:“爺爺,我想要存錢上初中,這錢你先幫我放著好不好?”
她知道,在這個家裡可能會支持她的就是爺爺了,爺爺同樣也是權威最重的人,他說定的話,沒有人可以更改。
他也從來沒有說過反對她上學的話,在這家裡,四個大人中,唯一一個沒有說過反對話的人。
他更多時候保持著一種中立的態度,聽她爸爸和媽媽的,他們說供她上學,就供她上學,說不供她上學,就不供她上學,他不插手。
現在呢?
在她願意付出種種努力,也想要爭取上學機會的現在,爺爺還會保持壁上觀的態度嗎?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她更想自己藏好,但是家裡根本沒有可以藏錢的地方,她可以保證,她自己放著的話,不管她放到哪裡,她媽媽都會翻箱倒櫃找出來的。
沒有讓她失望,爺爺收下了她的一毛錢:“爺爺幫你保存著,到時候給你上學用。”
聽到這話,張鳳華的眼睛就亮了,太好了!爺爺說這句話,就是不反對了!要是她存的錢夠的話,她上中學有望!
她才高興沒多久,奶奶就出口打擊她:“不是說好了上到小學嗎?還上初中做什麼呀?這錢還不如幫著存著給她做嫁妝,鳳華也14歲了,再過兩年就可以嫁人了,嫁妝也要準備了。”這嫁妝彩禮不講究太多,但這陪嫁被子衣服什麼的,是要給的,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張鳳華鼓起勇氣:“奶奶,我不想這麼快嫁人,我想要繼續上學,而且以後我去跟他們做同學的話,說不定我還能嫁給城裡人呢。”這時候她也不講究什麼羞不羞澀了,提出了這麼一個很有誘惑力的提議,要是能夠嫁給城裡人的話,奶奶肯定是願意的吧。
確實,李滿芬和趙來娣都是心動的,要是張鳳華能夠嫁給城裡人的話,到時候肯定就能倒過來拉拔她的兄弟張錦華。
這是一筆很好算的帳。
張蘭她的男人為了一個臨時工,想儘辦法,跟她婆家的人都鬨翻了,在城裡買了個破舊的老房子,把戶口轉了,得了個臨時工,那之後就是月月拿固定糧,固定工資的人,他已經是個城裡人了。
雖然張蘭和幾個孩子還是鄉下人,沒辦法把戶口轉下去,但是,時間久了之後呢?
而且有這麼一份工作,誰不高看他們一眼?
多好啊。
要是張鳳華以後嫁了城裡人,給她兄弟也找了一份工作,那他們就是改換門庭了,這多好!隻要想一想,就讓人心動不已了。
李滿芬咳嗽了兩聲:“……你這樣也不是不行,那你就辛苦一些吧,以後你家裡的活,讓你兩個妹妹幫你分擔一下,你多勤快點,多掙一些錢。”雖然她是不反對了,但是李滿芬也不樂意拿那麼多錢供她繼續上學,她能夠自己把這錢給攢出來,那是最好了。
趙來娣也是這個意思:“對,讓你兩個妹妹幫你一起乾活,你要是忙不過來,我也能幫你。”趙來娣也是想要兒女都出息的,不過,錢,最好就是不用掏家裡的,他們還要準備起房子呢。
她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鳳華,鳳華長得還是可以的,就是因為常被太陽曬,黑了些,不太白淨,不過這身高可以,身上沒有肉,這可以多吃點,白一些,肉多一點,就是一個好看好生養的姑娘了,到時候或許真能夠給她找個城裡麵的女婿也說不定,有可能自己未來有穿著工人衣服的城裡人甜甜的叫著自己嶽母,趙來娣的眼睛就笑的眯成了一條縫,以後還是要督促女兒多吃一點,出去了一定要戴著草帽,曬黑了可不好看,她也到了要養白的年紀了。
鼓起勇氣把她之前想好的理由說出來,看到了奶奶和媽媽的鬆動,張鳳華都沒有想到這句話的效果有這麼好,她愣了一愣,隨後立刻應了下來,把這件事情深深的印到了心裡,原來想要說服奶奶和媽媽也不是那麼難,隻要找對了方法。
她現在不是做到了嗎?
有勇氣邁出那一步,結果不一定就是自己想的那麼悲觀,張鳳華若有所思。
張鳳華上了五年級,雙胞胎成了初一的一名新生,對於鎮上的生活,他們兩個適應的不錯。
從身高上,他們雖然比同學們要小幾歲,但是個頭一點不比同學矮多少,他們上麵有兩個哥哥,一個高中一個初二,級彆都比他們高,有誰會吃飽了撐的跟自己舒服的生活過不去,去找他們兩個的麻煩?
而且他們兩個是雙胞胎,這是一個天然的話題點,雙胞胎出現的幾率是很小的,這附近十裡八鄉,他們這雙胞胎是第二對,前麵那第一對就是他們媽媽和舅舅,他們是龍鳳雙胞胎。
彆的人也不是沒有生過雙胞胎,但是沒有養大,隻養活了其中一個,自然就沒有了他們這兩個都活著好好的話題度。
小的時候,張安國和張定國的長相是很相像的,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的話,很多人根本沒辦法把兩個人區分開,但是越長大,他們兩個的區彆也越來越大,乍一看就能很明顯的知道這是兄弟兩個,但你要說把他們兩個認錯,已經很少了,之前他們是十分像的話,現在他們就是九分。
那一分把他們兩個人區彆開來。
那些同學圍著,好奇:“會不會有人認不出你們?”
“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衣服是公用的嗎?”
“你們討厭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一樣?”
他們的熱情讓剛來的張安國和張定國都有些招架不住,小學的同伴是同一個村的,一起長大,很多事情根本就不必問,但是到了鎮上,他們彼此之間根本就不認識,一見雙胞胎,自然就好奇心上漲,想要問個究竟。
安國的脾氣很好,有問他幾乎必答,除了一些比較敏感的,不太適合回答的問題,他都回答了,融入到了集體裡麵,沒有張保國和張衛國擔心的弟弟被欺負的情況發生,讓他們兩個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看情況還不錯。
張錦華看著他們兩個,都是眼神有些微的詭異,這情況好眼熟啊,仿佛看到了當初他們剛上初中的時候張衛國的情況,不過後來……因為禁/書,他們兩個都被狠狠的上了一課,在這個地方學會了謹言慎行。
他們兩個應該也會很快就會被教做人了。
不交心的朋友,那隻是個人認為的朋友,不定對方心裡是怎麼想的,一個不好對方就寫了舉報信,把之前一不小心犯的錯利用得妥妥當當,把人給打入深淵,不得翻身。
……
張安國鼓起勇氣,把自己準備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本子拿給了蘇茴:“媽媽,這是我自己畫的小人書,講兔子的故事。”
蘇茴拿了過來,這是用作業本背麵的空白頁畫的,正麵已經寫了作業,所以看上去體驗不是很好,因為這種便宜的本子,紙張都比較薄,要是用力大一點,那個字在背麵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講小兔子的故事,一家三口,兔子爸爸,兔子媽媽,還有小兔子一家三口生活在小森林裡,然後有一天,小兔子出門的時候,遇到了狼群,它驚慌失措的跑回了家裡,但是狼群中有兩頭狼追了過來,用爪子在扒它的洞口,想要把它挖出來,小兔子在窩裡瑟瑟發抖,恐慌的看著傳來動靜的洞口,然後,它爸爸和媽媽從彆的路進來,問它怎麼回事,隨後特彆淡定的跟小兔子說:“你在怕什麼呀?狡兔三窟,這裡我們可是有五條不同的道路出去,有一條道路被毀了,我們還有四條路可以離開,去彆的家。”
小兔子聽了這話,恍然大悟,對呀,它根本不用怕呀。然後開開心心的跟著兔子爸爸和兔子媽媽從彆的道路離開了。
這說明多做準備,多留後路是正確的。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
這故事算是有內涵吧,這個筆觸比不上印刷的有些生硬,不過,這是一個十歲孩子,第一次嘗試自己寫一個完整的故事、自己編一個漫畫,能夠寫完,能夠畫完,有頭有尾,就值得誇獎。
蘇茴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故事挺好,你這兔子有的畫得傳神,有的變形,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繼續加油,以後的故事肯定越來越有趣的。”
說起這個張安國有些不好意思,一開始的時候他畫兔子是畫得很認真的,後來就變成了看心情,主要是寫故事,所以有的認真,有的不認真,畫風不太穩定,他之前都沒有太注意這一點,現在被媽媽點了出來,他羞赧了,果然不能偷懶,一偷懶就體現出來了。
拿著被媽媽認真翻看過的傑作,張安國一邊羞惱一邊驕傲,媽媽說故事挺好,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他已經想好了下一個故事要寫什麼了。
他想要另辟蹊徑,他喜歡畫畫,他的文章一般,但是報紙雜誌上麵除了文字,還有畫啊。有一天,他畫的故事能夠出現在上麵就好了。
他們兄弟兩個可是沒有放棄的,他們也想要自己的名字出現在上麵,哪怕是一次也好。
不過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魔咒,張保國和張衛國上了一次之後就沒有了動靜,不知道他們以後會不會也是這樣。
一九七五年沒有發生什麼特彆的事情,蘇茴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靜。
平靜是因為村裡的生活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她會去市裡、省城、深山和其他陌生的城市采購和出貨。
這對於她來說也算不上什麼刺激的事,如果有什麼靈物,那還算的上有幾分刺激。
一九七五年過去,接下來就是一九七六年,回想到這個年份,蘇茴就有所猜測。
這個世界跟她第一世所待的那個21世紀的世界是不一樣的,所以她也不敢肯定,這個世界的weng革會不會也在1976年結束,不過她估計,就算不是也不會拖得太長,她已經在省城察覺到了氣氛的緩和,之前瘋魔一般,找到一個可以攻擊的點,就拚命的潑臟水。
現在相比起之前,大家都有了更多的理性。
這應該就是wen革結束的征兆。
蘇茴被難住了。
被文學傾出的一道數學題難住了,文學傾顯得很得意。
這道題當年他可是花費了不少的心思才終於解開的,本來這個難度不應該這麼快拿出來為難蘇茴的,但是看著她之前那一副:[啊,不知道學什麼,簡單,好像沒什麼難點,這麼容易……]的樣子,他被氣著了,數學哪是那麼容易就弄懂的,數學深奧著呢,數學學無止境!
蘇茴沒有解出來,如了文學傾的意去找了文學傾請教,文學傾得意的抬頭:“現在你知道了吧?數學可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蘇茴點頭:“確實。”把這個跟陣法相結合,威力上漲,數學確實不是那麼簡單的,尤其是數列,格外有趣。
蘇茴把這道題弄懂了,把自己籃子裡的東西拿出來。
“這藥粉衝水喝,一天三次,一次一包,吃完你的病就好了。”
文學傾一聽這話,被他壓抑的咳嗽,頓時忍不住咳了出來,有些尷尬。
他這病說起來還有些不好意思,當時下了一場雨,蘇茴讓他趕快回來,彆不小心病了,結果他硬逞強,說沒事沒事,一個大男人淋著點雨有什麼事啊?
結果回來就病了,直接打臉。
好在這道題她沒有解出來,多少挽回了一部分顏麵。
“對了,你是不是有信需要我幫你寄出去。”上次蘇茴幫他拿了信回來,他可是還沒有回信。
一說起這個文學傾的臉就變了,沒精打采。
那封信是他兒子寫的,他兒子在信上說了一些事,他之前的一個同事,不在了。
那就是一頭固執的蠻牛,當初不知道有多少次被他氣的渾身冒火,但是他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他連他最後一麵都沒辦法見到,隻能經由兒子信上的幾句話確認他現在的情況。
他居然就這麼走了,他們上次爭吵的問題還沒有一個答案,就這麼走了,真讓人不甘心啊。
蘇茴歎了一口氣,蘇茴跟文學傾透露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文學傾的表情就僵住了,他語氣有些微微的顫抖:“你、你在說什麼?”他認識的蘇茴可不是無理由推測的人,她凡是說出口的,都是有幾分把握的。
蘇茴微微一笑:“不要太激動,這隻是我個人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