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仲對妹妹說的話十分震驚, 之後她讓他保密,他猶豫來猶豫去,覺得暫時還真是保密的好,要是說了他怕爸媽受不住這刺激。
他也要再看看,看看怎麼回事兒, 她是被騙了,還是是真的。
有了他妹妹提供的貨源, 他擺攤做得很順利,從妹妹這裡拿貨,然後挑一個距離合適, 又比較繁華, 有充足購買力的城市下車。
找一個人流量大的地方,一般來說, 車站附近就能滿足他的要求。
累是累了點, 要眼疾手快, 渾水摸魚的情況也發生過好幾次,有一次特彆的驚險,他在車上因為太困了,不自覺就靠著車壁眯了過去, 猛的驚醒的時候,就有個陌生男人的手伸到了他的胸前,正想探手進去,嚇了他一跳,趕緊把人給推開,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覺到了內袋那裡的異物感,他才鬆了一口氣,轉而怒目而視。
他這副樣子來人一點都不覺得驚慌,有些古怪的笑了笑:“我剛剛看到你這有一隻蟲子,正想幫你彈開呢。”
他正想破口大罵的時候,注意到了周邊幾個站出來的人,他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這是我的朋友。”
蘇仲:“……”
他忍了。
全都是成年的男人,他現在一個人出門在外,不適合鬨事,去了彆的車廂,自那之後在車上就再也沒有睡過覺。
反正他坐車的時間都不是特彆長,再累也要忍一忍,之後實在困了就去招待所。
他也不會帶太多的現金,錢的數目多了,立刻就給存了,這樣就算存折被彆人偷了,沒有密碼也取不出來錢。
他的資本積累的很快。
掙錢容易的像是在做夢一樣,雖然確實也很累,但是想要掙錢哪裡有不累的啊。
不過這樣確實也比較危險,除了小偷之外,還有明搶的,他一個大男人都有人敢下手,他都不知道那時候妹妹是怎麼過來的。
他想賺錢,但也惜命,就一個人這樣來回跑,他怕出個萬一,到那時候家裡怎麼辦?
這段時間跑來跑去,他也對妹妹有些了解了,妹妹真的不是在說假話。
他也認識了幾個同行,能夠搭上幾句話,說起這個牌子的衣服,對方也能說上幾句,就說過,這廠子的貨不好拿,太暢銷了,根本不愁賣,一般人得要有關係,沒有關係的隻能在出貨的時候去搶,但是這出貨的時間又不定,沒有人守著的話,大都隻能錯過,很可惜。
看到妹妹這麼有本事,他也為她高興,也想向她討個主意,有什麼比較穩定的營生適合他?
他現在是很賺錢沒有錯,但不適合長期下去,而且離家也遠,家裡沒有辦法照料得到。
蘇茴:“你想要穩定下來可以開店鋪。”他有貨源,也有足夠的本錢,可以租,甚至是買下一個地方,自己建房子,做店鋪,他要是想照顧家裡,那就選鎮上,距離近,要是想掙錢,以後給家人帶來更好一點的生活,那就選市裡,省城,鎮上太不方便了,火車都沒有,他們市裡和省城都有火車站,有火車,拿貨或者是出貨都比較方便。
“你想一輩子在村裡嗎?你想想,城裡的基礎設施,學校、醫院、住所。”
而且除了開服裝店賣衣服之外,他還可以從這裡批發電子產品、文具,各種各樣的東西回去賣,這些都比較罕見,要是開了店,不收票,價格又適中,肯定有生意。
聽了她的話,蘇仲沉默良久:“我要好好想想。”
是的,這要好好想想,這是要影響一輩子的大事,不慎重不行。
這也不是急於一時的事情,他還可以慢慢考慮。
蘇茴也不催他。
他可以慢慢想。
蘇仲對比了一下他看見的城裡人的生活。
他們不用下地,到了年紀退休了那就更舒服了,基本上就是帶著孫子都處逛。
跟彆人下棋聊天喝茶,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舒服,小孩子隻要去上學就可以了,到了時候就去招工成為工人。
他爸現在要在地裡乾活,還要給人看病抓藥掙外快,大兒子現在有前途了,但是小兒子還不知道怎麼樣。
他不像半夏,坐不住,他這個成績,高考是沒有希望的,像一個皮猴,隻能混一個高中文憑,想著以後大兒子拉拔他找一份工作。
如果他能夠買下一個鋪子,以後不管怎麼樣,家裡都有一份營生。
唯一需要煩惱的,就是之前管的這麼嚴,現在說是放開了,但是會不會又變回去?
到那時候,他們家的成分就有問題了。
但是現在是政策引導的,不會把錯誤歸集到他們身上吧?
如果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開鋪子比較合適,戶口關係不變,土地也保留著,到時候有什麼不對他們還能回鄉下。
不知道爸媽他們會不會有彆的意見……
蘇仲想來想去,特意去他們省城轉了一圈,這裡的變化很大,他來過幾次,但都是匆匆來回,賣完衣服就走了,現在他特意留意了,看到了很多的小販,賣各種吃的也多,賣用品的少一些,衣服鞋子墨鏡手表……通通圍了一堆人。
他想要看看有沒有人願意出售房子的,想要打探打探價格,看看自己還差多少。
轉了一圈,沒有收獲。
還是在一個老字號那裡打聽了這裡的中介,花了錢,才知道消息。
商鋪那是沒有的賣的,老房子倒是有。
他現在手裡就有,有之前收歸國有,後來返還的,還有的單位分房,舊房子太破舊出手的。
那個比較好的房子問了一下,需要小幾萬,而那個破舊的,接近三千。
看上去這個三千的好便宜啊,但三千的價格不低了,按照工人一個月三十的工資計算,需要一年不吃不喝才能存下三百,要十年才能買的起。
這個價格也很高,現在蘇仲不是拿不出來。
他跟著中介去轉了一圈。
這房子真的舊了。
隻有一個房間是後來建的,能安心住人,其餘的蘇仲很擔心有什麼從上麵掉落下來。
那破舊的老房子也不是賣點,那間新建的才是,麵積也有八個平方了,擠一擠,能住好幾口人,其餘的老房子用來放東西養家畜。
其餘的,就是這個院子大了,光是院子就有二三百平,現在種有果樹和青菜。
這院子用土牆圍了起來,地下還有石頭,防止彆人越界。
蘇中沒有看到井,一問,這裡沒有井,需要打水要走十來分鐘。
這是個缺點。
如果要方便的話,自己家要打一口井,但是打井又是一筆花銷。
他問中介可以打井嗎?這院子都可以建房子嗎?
這時候沒有這麼多講究,都是可以的。
院子外麵就是路,不是主乾道,但也能過四個輪子的車,周圍這種院子有,平房也有,住的人也很混亂,不過大多數都是工人,他們這裡前麵有一間罐頭廠。
而且距離他們這裡的醫院不是很遠,走路十來分鐘,另一個方向,也是十來分鐘,還有一所中學。
這個不是很近,但也不遠。
蘇仲考慮來考慮去。
這也就是省城了,上回,妹妹的一個小姑子在他們鎮上買了舊房子落戶的,才花了小幾百,對比一下,真真感覺到了差距。
以後就是生意做不下去了,把這賣了都能得不少錢。
講價自然也是要講價的,蘇仲答應中介給他送兩身衣服,他就主動多了,減了三百。
買了這房子,拿了證明,但是還要繼續花錢。
這破舊的危房是不敢要了,推了,隻留下那一間新房。
說是新房,其實也有十多個年頭了。
這些都需要人手,一事不煩二主,都拜托中介幫忙找人。
推了舊房子,靠近街邊這裡他打算起一個平房做店鋪,後麵就住人。
要是錢有餘裕,他再起兩間房間,這樣爸媽孩子來了也有地方住。
這一下子,他真的錢就差不多見底了。
蘇仲不放心,他這不能兩頭顧啊,這裡也沒有一個信任的人幫忙看著,到時候人家偷工減料他都不知道。
蘇茴在這邊也有人,她幫了忙,定期讓人去轉一轉,買點水啊水果之類的,就解決了。
他們也不敢太糊弄,錢蘇仲可沒有結清的。
蘇仲一出來找活乾除了寄信寄東西回去,人是沒有回去過的,跟其他人一樣。
凡是出來見世麵、找活乾的就沒有回去,哪怕家裡麵農活多,在收獲的季節需要人了,麵對著每個月幾十塊的薪水都沒有選擇回去。
在收獲的時候,少了人是忙不過來的,張根和李滿芬不算太老,身體一向康健,但說到底也是上了年紀了,體力比不上年輕人。
現在家裡就他、李滿芬、趙來娣,還有周小晴四個成年的大人。
家裡的壯勞力張全和張貴都出去找活乾了。
他們麵對著那份薪水也不想他們放棄,但是家裡的活他們確實忙不過來,要是誤了時候,讓莊稼浪費在地裡那就不好了,賺錢要緊,但是糧食是更要緊的,有的時候,有再多的錢也買不來糧食。
周小晴雖然也在家裡,但是她要上課,就早上和下午那點時間可以幫忙,張喜華和張小華在鎮上中學念書,也是早上和晚上的時間才能回家。
這樣的情況下,張根隻能找人幫忙,總有些人怕外麵的世界出什麼意外,膽怯著不敢出去。
他也不提出給錢,他就提出來幫忙乾活,乾多少活給多少肉作為酬謝。
他怕給錢太敏感,不過這樣也差不多,現在肉還是比較稀罕的,雞蛋家禽這一方麵在政策寬鬆了之後沒有那麼饞了。
但是豬肉養殖期長,他們村裡就沒有人長期賣豬肉的,想要買隻能去鎮上。
去鎮上的話便宜的需要肉票和機遇,去的晚了就賣完了,不要票的就隻能出高價買。
也說不上是直接給錢好還是買肉作為酬謝的好。
現在這地裡的活都是自己的,不能不賣力,這樣連軸轉,趙來娣和李滿芬都有些吃不消了。
但吃不消也得吃,這可是自己家的糧食,而且忙過這一陣,挨過去就好了,這段時間,家家戶戶都比較大方,之前不舍得吃的大米、雞蛋、臘肉、臘腸,有一樣算一樣,端上餐桌補充體力。
收獲完畢稱量上交一定比例給集體的時候,張成業一看產量,好家夥,那些個有壯勞力出去了沒有在家裡幫忙乾活的這產量依舊比之前好上不少!
換到整體來看,數字就更好看了。
這說明他們做的是對的。
蘇淺明和田思怡也有些吃力,田思怡身體一直不大好,下地乾活的事情很少做,要是勉強,搞不好就是一場大病,不僅幫不了忙,還要耽擱其他人來照顧她,得不償失。
所以後來哪怕看到他們吃力,她也不會說要下地乾活了。
村裡人知道她這情況,不止一次說過她好福氣。
一般人家有這毛病,哪裡還能過的這麼滋潤?
也就是她男人能幫著看些小毛病,才能把這個家撐起來。
常小荷在兒子去上大學的時候跟著去了,她是個從來沒有離開過這片土地的人,能出去長見識,一方麵可以送兒子,另一方麵也大大的滿足了她看看外麵世界的好奇心。
在火車上,她看到了很多人,她不會說普通話,一開始還好,但是越來越多彆的地方的人上車,她很多就聽不懂了,刺激的她回來就嚷嚷著說要學這個普通話,她怕呀,要是大兒子在那邊娶了兒媳婦,那邊的俗語她不會就算了,但要是普通話也不會的話,她們婆媳以後怎麼交流?
去到了兒子的學校之後,她有些失望,跟她想象中的高樓大廈有些差異,好吧,這是學習的地方。
她幫著兒子收拾床鋪,還送了他的舍友一些吃的,指望他們跟自己兒子好好相處,她本來說送兒子到了學校就回來了,但是蘇仲拉著她在招待所住了一晚。
拉著她到處逛了逛,有一座大學,這地方不會太差,總有值得逛的地方,他們還在那裡的供銷社買了不少特產,大大的長了見識,回來之後,對著自己娘家人和其他村裡人,她能滔滔不絕的說上半天都不帶喘口氣的。
值得說道的東西太多了,不管是那咕嚕咕嚕的火車,還是說買不到坐票隻能站著回來的體驗、五湖四海的乘車人、還有異地他鄉的俚語,吃食風俗,太多太多……
回來之後,蘇仲就去找活乾了,他說要把花銷給掙回來,讓她放心,她怎麼放心?
要不是每個月都有信回來,上麵還有錢,還不知道要怎麼擔心。
他每個月也有寄錢回家,跟其他人差不多,還會有其他的東西,比如說幾件時興的衣服,兒子用得上的手表,公公婆婆喜歡吃的食物……
她不知道蘇仲賺的大頭他都留在手裡做本,就這每個月寄回去的數量也足夠讓她驚喜了。
對於妹妹,蘇茴在信上一個字都沒敢說,就怕他爸察覺出了不對。
他也慶幸不用麵對,他爸看不到他心虛的表情,他從小到大就沒什麼能瞞得過他爸的,就像第一次送妹妹和衛國去首都學校報到那次一樣,回來的時候跟著妹妹做了點小生意,說好要瞞著蘇淺明的,但壓根就沒瞞住。
在爸的逼問下很快就投降了,這一次他覺得也不會有不同的結果,他不敢保證自己不會露出什麼不該有的表情,然後把妹妹的事情泄露出去。
不過也拖不了太久,過年他是一定會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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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仲的事情占據了蘇茴的時間不多,她主要的精力分成了兩半,一半在服裝廠,一半在醬料廠。
服裝廠那一邊她又研究出了一種顏料,是嫩黃色的,是一種礦物跟另一種礦物混合後展現的顏色,這種顏色在雪紡上麵散發出來的感覺最飄逸,嫩黃得讓人很容易聯想到春天。
這種顏色最適合花樣年華的少女。
蘇茴還因此認識了一個香港來的富商,她跟一般的富商有些差彆,她是一個女性,今年三十多歲,保養的很好,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歲月在她身上的痕跡。
當初那個歲月很多人過不下去了,對麵的香港那裡卻是一派繁華,沒有正經的途徑過去,有的在絕路的時候靠著自己的一雙手、破破爛爛的圓木就這麼出發,運氣不好的一個大浪就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中,但總有那麼些運氣好的,順利到達了目的地,以偷渡客的身份在那裡取得自己的身份地位。
王海雯就是這麼一個人,她一開始就是以偷渡客的身份出現在香港的。
因為被人舉報,她家裡人都被抓了,在那之前,他們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提前做了準備,準備坐船離開去港島,結果在上船前夕被守株待兔的人抓了,罪加一等。
她因為有事是在彆的地方,在那時候僥幸逃身,但是,來人緊追不舍,她被逼到了海邊,要是被抓了,她的未來可以想象,她一個自小一起長大的小姐妹抓進去不到三個月就自殺了。
更可笑的是,揭發告密的不是彆人,正是她的未婚夫,帶著人來抓的也是他。
她那時候什麼也沒有了,就這一條命,他還想拿去掙功績?
她那時候什麼也不怕了,靠著幾塊木板和零星一些食物和水,就這麼入了海。
也是她命不該絕,在海上被一艘漁船的人給救了起來,看她可憐,暫時給了她棲身之地,之後一點一點的,她慢慢的知道了那片土地的生存規則,很快,她憑借著自己姣好的麵容,豐富的學識成為了一個富商的“女朋友”。
哪怕那個富商年紀比她大十幾歲,但是他懂她,理解她,也能給予她想要的。
雖然對方沒有給她一個名分。
但給了她錢,給了她地位,還一起生養了一兒一女。
她也不在意,她從海上被救起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努力給自己搜羅更多的資本,讓自己更加強大,這一次,來到大陸投資就是她個人的主意。
也是她個人的實力。
她的名下有兩間公司。
一間是她自己設立的服裝品牌,另一間是賣化妝品的。
她們會認識,就是她看中了蘇茴染的這兩種顏色。
說起來世間的顏色就那麼幾種,赤橙黃綠青藍紫黑灰白等等,但要仔細分起來,光是一種紅,就有分正紅暗紅紫紅深紅淺紅玫紅等等,而這些紅色在遇到不同布料的時候,也會散發出自己不同的魅力,毫無疑問,好的染料和好的染色技術會讓布料更好的發揮出自己的價值。
這一來二去的,她就和蘇茴打上了交道。
她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
她的身份並不是什麼秘密,很容易就能打聽到了,但彆人知道了又怎麼樣?
這些是她意料之中的,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要得到什麼,勢必會失去些什麼,現在她失去了一些東西,也得到了一些東西。
她現在在港城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富豪了,現在在這片之前不得不逃離的土地也能抬頭挺胸,她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回來,而且還有著政府官員的禮遇,因為她要在這裡投資辦廠,同時也承擔相應的社會服務,比如說修建某條路段等等。
這又會帶來一波工作崗位和稅收,政府的人自然歡迎,對她們還會有各種政策優惠。
這時候外人來辦廠都是有政策優惠的。
王海雯也沒有想到蘇茴還是服裝廠的半個主人,就算是在香港,女強人也是不多的,而且跟她這種走偏門創業的不一樣,她是靠自己,還是一個寡婦。
她敬佩這樣的存在。
然後多聊了幾句,就發現她們很多都說得上來,很多觀點都相似,最為相似的一點就是,要靠自己,彆人靠不住的。
她現在這兩間公司就完全是她做主。
如果沒有能力做不到現在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