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自立這才收斂了笑容，沉聲道：“小石頭天天沒人照顧，你是知道的。你回家後，中午我就從食堂打飯給小石頭吃。昨天中午，我在學校有些事兒，就沒回家。小石頭大概是餓極了，也渴壞了，就自己摸去廚房倒水喝。結果開水燙了他半身，但是家裡一個人都沒有，還是那邊的吳奶奶聽見孩子的大哭聲，找門口小戰士幫忙，把鎖砸了才把孩子送去了醫院。”
“小石頭現在怎麼樣了？”謝白露一著急，不管不顧的抓住了唐自立的手腕。
唐自立也顧不上被抓手腕的高興，趕緊安撫道：“來之前我去了一趟醫院，醫生說沒有大的危險了。”
“那為什麼要叫我過去？做什麼證？”謝白露不明白。
“出了這麼大的事，隔壁李爺爺也回來了，那個表嬸也被問責了。不過她現在狡辯說自己一直在好好照顧小石頭，昨天是她身體不舒服，去醫院看病，才會把孩子一個人留在家裡的。但李爺爺收到了好幾封信，信裡都說李家天天沒人，經常看見小石頭一個人扒著鐵門喊餓。我覺得必須說出實話，就跟李爺爺說我可以作證。李爺爺是個很謹慎的人，他說不能聽我一個人的片麵之詞就斷定是真的，所以想請你也過去問一問。因為你不是我們大院的人，跟誰都非親非故的，你說的話更可信。”
“原來是這樣啊。”謝白露鬆了一口氣，“我自然是願意作證的，而且就算不去作證，我也想去醫院看看小石頭。”
聽完，範寶樹也放心了，“既然是這個事，那我就不過去了，快年底了，我們局裡也忙呢。”
範雲霞卻還是不太踏實，她要陪著一起去省城。
唐自立立刻說：“範阿姨去是應該的，反正車上坐得下。李爺爺說，到時候還派車子把你們送回來。要是家裡沒事兒，我可以陪著範阿姨在省城玩幾天，還可以看看電影、看看樣板戲什麼的。”
範雲霞一聽這話就高興了，這一來一回可以省好多車費呢，而且也能在省城見見世麵。
“就是剛才太匆忙了，我也沒拿什麼東西，空手去她三舅家可不好看。”範雲霞低聲說道。
範寶樹立刻跑回辦公室，拿了一個布袋子出來，說：“這是人家給我的紅薯粉條跟紅薯乾，你拿這個去，我記得三弟妹喜歡吃這個。”
鄉下人家去省城，也帶不了什麼好東西，帶點兒山貨就是一份心意了。
有了禮物，範雲霞就踏踏實實的坐上了吉普車，跟謝白露一起去省城了。
這是她頭一回坐小汽車，心裡還挺得意的，等回了村，又能好好的跟鄰居們說道說道了。
這也是托她家白露的福。才能坐小汽車的呢。
小車子跑的快一些，不到三個小時，就到了省城，車子直接開到了軍區醫院。
一路上，唐自立都在拚命的刷好感度，現在範雲霞已經知道他爸是師長，家裡住二層小樓，親戚們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範雲霞覺得挺滿意的，唐自立是個高中生，跟他們家白露也算般配，年紀也合適，就是不知道城裡說親是怎麼個說法，回頭得找範寶木好好問問。
唐自立帶著母女二人去了三樓的一間病房，這是單人病房，病床被一道布簾子擋住了，能看見的隻有一排沙發跟茶幾，沙發上坐著三個人，正中間一個鬢發花白、麵容消瘦的軍裝老人，這應該就是李爺爺了。
“李爺爺，我把小謝帶來了。”唐自立低聲道：“小石頭現在怎麼樣了？”
李爺爺擺擺手，說：“還是那樣。”
“李爺爺。”謝白露低聲喊道。
李爺爺看了一眼穿著藍綠色碎花棉襖的謝白露，見她態度坦然大方，便說：“好孩子，辛苦你了，這裡不方便說話，我們換個地方。”
一個軍醫模樣的人帶著他們去了一間休息室，讓他們在這裡說話。
李爺爺說：“小謝，來的路上，自立是不是把事情都跟你說過了？”
謝白露說：“大概知道了，李爺爺你想問什麼，儘管問。”
“好，那我問你，你之前見過我們家小石頭嗎？”
“見過啊，我頭一回去唐家找唐同學借書，是上周一的中午，不到十一點我就到軍區大院了，到唐家門口等了一會兒，唐同學回來了，剛打開院門，就見隔壁跑過來一個三四歲大的小娃娃，跟唐同學喊餓。唐同學問她表嬸去哪兒了，他說不知道，又說肚子餓。唐同學就趕緊拿了餅乾給他吃，我見娃娃餓的可憐，就在唐家做了一點兒青菜雞蛋麵條，讓唐同學翻牆去隔壁把娃娃抱過來，讓他吃了午飯，還睡了午覺，等我們離開，才把娃娃送回去的。”
謝白露一五一十的說道：“第二天，我又去了唐家，小石頭跟我熟了，就自己跑來門口喊我，我給他吃了一顆糖，他說家裡沒人，我就讓他過會兒中午還去唐同學家裡吃飯。這次吃飯吃到一半，唐師長回來了，他也看見小石頭跟我們一起吃飯了。反正，我就見過小石頭這麼兩次，兩次都是中午該吃飯的時間，家裡都沒大人，孩子又餓又渴，實在是叫人放心不下。”
李爺爺聽到這裡，心裡已經有數了，他的右手攥成拳頭，在麵前的辦公桌上狠狠的敲了好幾下。
“是我的錯！是我對小石頭關心不夠，才讓他們全都不管小石頭的死活！我每個月花三十塊請她來照顧小石頭，她就是這樣照顧娃娃的嗎？還有我的兒子兒媳，他們天天晚上回家，一個個的都是瞎子嗎？不，他們不是瞎子，他們是裝作不知道！”李爺爺痛心疾首的說道。
旁邊的兩個穿軍裝的人趕緊說：“不是您的錯……”
謝白露說：“李爺爺，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好好治療小石頭。當然了，那個照顧小石頭的表嬸也必須得到應有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