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喝,我昨晚喝多了,腦殼疼。”
桌子上是幾碟子鹵味,還有昨晚沒吃完的羊肉鍋,謝白露洗了一些大白菜,又切了一點兒白蘿卜片,也算是很不錯的一餐了。
主食是之前就買好的雜麵饅頭,蒸的特彆鬆軟,謝白露一個人就能吃兩個。
吃了熱乎乎的一頓飯,三個人都有點兒不想動彈。
謝白露拉著唐自立的大手畫圈圈,“你好辛苦啊,這麼冷的天不能窩在家裡享福,還要出去拜年。”
唐自立笑的非常溫柔,“跑完今天就好了,這些人家裡去的人都多,也就是打個照麵,把東西送出去就回來了。你下午記得去左鄰右舍家裡都逛一圈,把之前我買的省城的點心一樣送一份出去。”
“知道啦。”謝白露說:“我速度快,估計一會兒就回來了。”
唐自立又休息了一會兒就出門了,馮光榮被謝白露派去洗碗,她自己則背著一個大布包,裝上唐自立事先準備好的點心,挨家挨戶的去給鄰居們拜年。
一圈逛回來,她的大布包又裝了不少彆的吃食回來,就一件一件的拿出來在廚房放好。
馮光榮跑去看了一眼,說:“一會兒下午咱們把這個豆沙年糕煎著吃了吧?”
“你中午吃了那麼多,還要吃加餐啊?”謝白露說:“老馮,我覺得你這半年長胖了不少,你看你肚子都起來了。你要是不注意形象,以後肯定找不到對象的。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俊俏少年,你要是早早就變成一個胖大叔,那可是沒人喜歡你的。”
馮光榮氣的跳了起來,“誰胖了?我這是毛線衣穿多了,你看!你看!我哪裡有肚子?我每天早上跑五千米呢!我怎麼會長肚子?”
謝白露捂著眼睛說:“那你有腹肌嗎?那種有棱有角的八塊腹肌?唐自立就有!”
馮光榮被噎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悻悻的說道:“我沒有!”
謝白露笑眯眯的說道:“好了好了,每個人先天的條件是有限的,你要接受現實。為了安慰你,下午我會煎紅豆年糕的。”
說完,謝白露就跑去書房寫論文去了,馮光榮氣呼呼的跑過去,一看謝白露要做正經事,他也隻能把腦袋一縮,回到客廳看電視。
第二天早上八點,三個人吃了早飯,就開著兩輛車去了光榮藥廠。
車子還沒開到地方呢,謝白露就遠遠的看到一個人裹著一件軍大衣,坐在一個小凳子上,一直眼巴巴的看著路這邊。
然後,那個人就跳了起來,慌慌張張的朝車子這邊跑,一邊跑還一邊喊:“光榮!光榮你回來了!”
“是阮曉菊。”謝白露說:“這麼冷的天,周圍的雪都沒化呢,她居然能在這裡待這麼久,挺有毅力的啊。”
唐自立說:“這種不叫毅力,叫討嫌,她以為守在這裡就能讓光榮回心轉意嗎?”
停好車子,唐自立跟謝白露先拎著東西下了車,範寶木跟馮寶珍都高高興興的跑了出來。
“白露!快讓我看看!”馮寶珍衝出院子一把抱住謝白露,“怎麼瘦的這麼厲害啊?下巴都尖了。”
謝白露笑嘻嘻說道:“三舅媽新年好,我沒瘦,我這是年紀大了,嬰兒肥不見了。”
“才幾歲啊,就年紀大了。”馮寶珍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說:“快進來,屋裡暖和,我已經做了你喜歡吃的東西。”
謝白露指了指馮光榮開的那輛車子,然後說:“我得先去幫個忙,老馮估計不敢下車呢。”
馮光榮確實不敢下車,阮曉菊就堵在他的車門口,他低著頭趴在方向盤上,心裡快要崩潰了。
謝白露跟馮寶珍手挽手走了過去,謝白露笑嘻嘻的說道:“阮同誌你好,可以請你讓開一下嗎?你這樣堵著車門,裡頭的人要怎麼下來呢?”
阮曉菊不動,她看上去非常憔悴,臉有些皴了,起了紅紅的一層,剪短的頭發也有些亂糟糟的,脖子裡裹著一根紅圍巾,已經有些臟了。
讀書那會兒阮曉菊雖然不算美女,但也是那種水靈靈的小姑娘,沒想到下鄉之後,她的變化會這麼大。
阮曉菊目光遲鈍的把謝白露上下打量了一遍,心情非常複雜。
謝白露穿著天藍色的厚呢子大衣,長度到小腿,黑色的雙排扣顯得非常洋氣,腳上一雙厚底皮棉靴,帶著一點兒小高跟,顯得她身形高挑修長。
她帶著一條白色跟淺灰色相間的格紋圍巾,是純羊毛的,頭發盤成丸子頭,上麵戴了一個黃金做的頭飾,顯得很優雅。
“是謝白露啊,這麼久沒見,都快認不出來了。”阮曉菊慢慢說:“你越來越好看了,倒是我,粗糙的連家裡人都認不出來了。”
謝白露說:“怎麼會呢?我看阮學姐還是很年輕很好看的。”
“你也不用說漂亮話了,我是來求光榮原諒我的,見不到光榮,我是不會走的。”阮曉菊說:“這裡,我也不會讓開的。”
謝白露點點頭,衝院子裡麵喊道:“國慶,國昌,都出來!”
倆男孩子蹭的一下就跑出來了,“表姐!”
謝白露說:“既然她不讓開這個門,那你們就把她圍住,彆讓她亂跑。馮光榮!你傻啊?快點從右邊的車門出來啊!”
阮曉菊一愣,想要跑卻已經被這邊的幾個人圍住了,馮光榮跟個兔子似的從右邊的車門跑了下來,然後撒腿就跑進範寶木家裡去了。
阮曉菊氣的渾身發抖,“謝白露,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什麼意思?我的意思很明顯啊,馮光榮不想見你,那我們就不讓你見到他。”謝白露冷冷道:“倒是你,你是什麼意思?都給老馮戴綠帽子了,現在還想逼著人家原諒你?我見過無恥的,卻沒見過你這麼無恥的!你不能因為人家老馮老實可靠,就這麼糟踐人家啊!”
“我沒……我沒有……我就是在鄉下太苦了,實在是熬不住,所以一時想歪了,才會跟那個人走的近了一點。但是我跟他是清清白白的,我們什麼都沒做過!”阮曉菊說:“這樣就說我給他戴綠帽子?我不服!”
“那怎麼才算戴綠帽子?懷著那個男人的孩子才算?”謝白露不屑的說道:“彆跟我來這一套啊,大家都是女人,你在想什麼我很清楚。當初你跟老馮剛剛談對象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你不喜歡老馮了。你不過就是看上老馮留在了城裡,你想借著他儘快回城罷了。這種小心思你騙騙老馮就算了,彆想騙我們。”
“就是!”馮寶珍說:“我看你的樣子,大概是過的很不好,可能是偷跑到省城,聽說馮光榮現在發達了,所以你就動了心思,跑來纏著他。但是光榮也是人,憑什麼要原諒你啊?他這麼好的小夥子,手裡又有錢,找什麼樣的好姑娘找不到?非要跟你在一起?你也好好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到底哪裡配得上光榮?”
阮曉菊被說中了心思,整個人站在那裡臉紅脖子粗,喘氣都有些費勁兒。
很多下鄉知青都偷偷跑回城了,阮曉菊實在是熬不過,就跟那個男知青商量要一起跑回城。
男知青帶著阮曉菊擠火車回了他的家裡,但他們家是個很普通的工人家庭,而且孩子特彆多。
他下頭有四個弟弟妹妹,加上父母一起這麼多人擠在一個小小的院子裡,自己搭的棚子都快把路堵住了。
阮曉菊在男知青家裡熬了幾天,他全家人都嫌棄她在家裡白吃,所以沒過一星期就個個都給她臉色看。
男知青在家的日子也不好過,他是長子,貿然回城卻找不到事情做,所以他壓力很大,對待阮曉菊的態度也沒有當初那麼溫柔了。
阮曉菊覺得自己上了賊船,她開始懷念馮光榮的好處,馮光榮有錢,還早就買好了大院子,如果她還跟馮光榮在一起,這會兒估計也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了。
所以阮曉菊招呼都沒打一身,就自己一個人背著行李去火車站買了票,先回了一趟自己家,可是她家的情況也不太好,兩個哥哥都結了婚,她的屋子早就被占了,她回到家裡,隻能在客廳打地鋪。
阮曉菊忍了兩天,跑去軍區大院找馮光榮,這才知道對方早就離開省城,去外地賺大錢了。
阮曉菊又按照彆人說的藥廠地址,買了一張站票,千辛萬苦的跑來找馮光榮。
她本以為對方看到自己會很激動,沒想到馮光榮嚇得連衣服都沒穿,就直接開著車跑出去了。
但馮光榮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放棄,所以她就一直在這裡守著,她就不信馮光榮過了年不回來上班。
“阿姨,謝白露,我是真的……真的走投無路了才會來找光榮的!之前是我錯了,我不該一時把守不住犯了錯誤。我思前想後,我還是很愛光榮的,他是我第一個對象啊,我怎麼會不愛他呢?”阮曉菊忽然捂著臉哭了起來,她哭的那麼悲痛,簡直是聞者流淚、見者傷心。
但馮寶珍卻覺得很好笑,她說:“小姑娘啊,我跟你媽媽也差不多年紀了,你在想什麼,我一眼就看得出來。你這麼落魄,過的這麼差,你當然喜歡我們光榮了,你喜歡我們光榮的票子多嘛!可是喜歡我們光榮的小姑娘特彆特彆多,光這個藥廠,想把女兒嫁給他的就有二十幾家,光榮都要挑花眼了。而且你看看你自己,你說你是清白小姑娘,你自己相信嗎?我瞧著你很有新婚少婦的風韻啊……”
謝白露新婚那一會兒其實也有一定的變化,雖然她自己不知道,但外人是看得出來的。
阮曉菊呼吸一窒,說不出話來了,她跟男知青確實提前睡過了,當時倆人都是感情最深的時候,男知青那麼溫柔、那麼體貼,她一時沒抵擋住,就跟他滾到一起去了。
之前去男知青的家裡,她也是跟他睡一個床上的,這事兒她以為隻要自己不說,彆人就不會知道的,沒想到居然被馮寶珍看出來了。
其實馮寶珍也是在詐她,沒想到就這麼一句話,就把她給詐出來了。
就看阮曉菊的臉色,也知道她跟男知青早就做成夫妻了。
馮寶珍冷笑一聲說:“你還敢說沒給光榮戴綠帽子?我呸!怎麼會有你這麼無恥的人啊?我告訴你,光榮是不會見你的!你趁早走開!要是你老留在這裡,我們還會喊警察來抓你的!”
阮曉菊的心理素質也夠好的,被罵成這樣了,她還能舔著臉說:“我不會走的,我又沒待在你家院子裡,我待在路上,誰來抓我啊?我一定要見到光榮,光榮那麼愛我,他一定會原諒我的!”
“你真是卑鄙到極點了啊,你算準了老馮會心軟,所以你覺得自己有恃無恐。”謝白露黑著臉說:“但是你搞錯了一件事,我們都是有錢人,我們有錢人,今天在這裡住,明天就能去另外的地方住,而且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你大可以在這裡等著,你可以試試看,要是你能跟馮光榮說上話,那就算我輸!”
說完,謝白露就拉著馮寶珍他們進屋去了。
屋子裡,馮光榮抱著頭痛苦的坐在沙發上。
謝白露直接說:“有點出息好嗎?阮曉菊已經承認自己跟男知青睡過了,你在這裡痛苦什麼?”
馮光榮渾身一抖,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範寶木走過來拍了一下謝白露的腦袋,“你這孩子,怎麼說這種話來刺激他呢?”
“我不是刺激他,我是讓他直麵慘痛的現實。”謝白露說:“老馮那麼珍惜她,一直說要等到結婚。可是人家都不珍惜自己,也不在乎老馮,跟外頭的野男人都睡到一起去了。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留念的?不就是失個戀?秦冠失戀多少次了?還不是找到真愛要結婚了?老馮,你振作一點,你這麼好的人,肯定能找到好姑娘的!”
馮光榮哭了一會兒,果然止住了眼淚,他擦了擦眼睛,說:“那我現在怎麼辦?阮曉菊反正也不會回鄉下了,她要是一直守在這裡,我進進出出也會受影響啊。”
“很簡單,你提前去經濟特區吧。”謝白露說:“反正早晚要去的,提前過去了也無所謂。”
“那自立去幫我買火車票吧。”馮光榮說:“我願意立刻過去。”
唐自立點點頭,“行,我去問問火車票的事。你把鑰匙給我,一會兒我先過去給你收拾行李。”
馮光榮說:“我就兩個箱子,收拾好了直接放你車上就行。到時候你過來接我一下,我從那頭的窗戶翻過去,然後咱們直接去火車站。”
“好。”
既然決定了,大家就分頭行動起來了。
唐自立打了幾個電話,幫馮光榮買到了當天的臥鋪火車票。
這個時間,火車上人很少,所以票還是好買的。
接著,唐自立就開著車去馮光榮的住處收拾行李,馮寶珍急急忙忙的給他收拾了很多吃的,讓他帶在火車上麵吃。
“真是的,過個年都不安心。”馮寶珍說:“光榮也是可憐,怎麼就被個壞女人逼成這樣了?”
謝白露說:“因為他人太好了,要是我,我就出去罵她幾句biaozi,然後帶個長腿大xiong的姑娘走到她麵前去說這是我對象,比你好看一萬倍,你可以滾了。你看看阮曉菊滾不滾?”
馮光榮苦笑道:“這個我不行,我真的做不到。再說長腿那什麼的姑娘去哪裡找?”
“你要是真的能做到,我自然能幫你借一個大美女過來幫忙。”謝白露說:“所以你爭口氣吧,下次從特區那邊回來,帶個最好的姑娘回來給我們見識見識。”
馮光榮這才嘿嘿一笑,“我努力。”
唐自立開車去了範家後麵的窗戶,他吹了一聲口哨,馮光榮就穿著大衣從窗戶跳了出來。
坐在副駕駛座上,馮光榮衝著窗戶裡頭的人笑了笑,“範叔、阿姨、國慶、國昌,還有小謝,我這就去特區了,咱們至少也得半年後才能見麵了。”
範寶木笑著說:“有空咱們也過去看你,你一個人在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
“知道啦。”馮光榮擺擺手,車子就開出去了。
阮曉菊也不是傻子,她聽到動靜後丟下自己的那一堆大包,發瘋似的追到後麵那條路上去追吉普車。
馮光榮從窗戶裡麵探出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往地上丟了一個信封,就縮回頭去,任車子開遠了。
阮曉菊哭的渾身發抖,她跑到信封那裡,撿起來打開一看,信封裡麵是一百塊錢,其他一個字都沒有。
她捏著信封尖叫一聲,“馮光榮!你不能這麼對我!你不能這麼對我!”
廠裡很多人都跑出來看熱鬨,有些人昨天就聽說阮曉菊出軌的事情了,所以這會兒大家都對著她指指點點的。
阮曉菊好像也無所謂彆人說什麼,她擦擦眼淚走到範家的院子門前開始喊謝白露。
謝白露走了出來,“什麼事?”
“是你吧?是你讓光榮跑掉了!”
“是我出的主意,怎麼了?老馮是我朋友,我幫朋友是天經地義的。我不幫他,難道我要來幫你嗎?”謝白露說:“我也不怕告訴你,他去外地了,去了哪裡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會重新找一個工作,然後找一個好姑娘結婚。”
阮曉菊滿臉淚痕,眼神像刀子一樣紮向謝白露,“你這種人懂什麼叫做好姑娘?你還不是為了唐家的家世背景才跟唐自立在一起的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高中就在花唐自立的錢了,你算什麼東西……哎喲……我……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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