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什麼等你？你天天就知道為了研究犧牲一切,那以後是不是也要把我給忽略了？”季曉雪的語氣非常嚴肅，一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方廉顯然也看出來了，他忽的一下站了起來,然後隔著桌子拉住季曉雪的手，低聲說：“為了研究,我當然可以犧牲一切。但你跟研究在我心目中是同等重要的，我以為你知道這一點。而且，先前我們沒有討論過這件事,我以為你年紀不大,所以不著急結婚……既然你說你著急,你家裡也著急,那……那我也不是不能早點討論這件事的。”
沒想到方廉這樣的人，在重要時刻也是可以說點人話的嘛。
季曉雪的語氣明顯好了很多,她說：“好啊,那我們現在就討論這件事。”
“現在還在上班,不太好吧……”方廉頓了頓，許是見到季曉雪的眼神不對,又道：“那就現在討論吧,我原計劃是過了三十歲以後再結婚的,你想早一點的話,那……那我們明年結婚？然後晚一點要孩子,這樣也不是不可以的。”
季曉雪說：“明年結婚，那你什麼時候去見我父母？”
方廉想了一下，說：“這個月我沒有時間,下個月我有三天假期，如果我們坐夜裡的火車出發去你家，三天假期還是來得急的。如果你覺得可以，我提前找人買票。”
“好，那就下個月。”季曉雪說：“那咱們倆的事，還要在所裡保密嗎？”
方廉又愣了一下，才說：“保密？我從來沒有說過要保密啊。”
這回輪到季曉雪無言以對了，她隔了好一會兒才說：“好吧，是我想岔了，我以為你不想讓所裡知道我們在處對象的事兒，所以我處處小心，生怕被彆人知道了。”
方廉說：“下次開會的時候，我會跟組裡的人說一聲的。”
季曉雪高高興興的從辦公室走了出來，然後就看見了站在門邊一臉壞笑的謝白露。
“小謝？你一直站在這兒？嚇死我了。”季曉雪拉著謝白露走到角落裡，低聲說：“你都聽見啦？”
“聽見啦，恭喜你啊，馬上就要定親了呢。”謝白露說：“不過你跟方老師是什麼時候開始處對象的啊？”
季曉雪微微紅了臉，說：“我進研究所後三個月就跟他處了。”
“這麼快啊？那你們倆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是我先看上他的。”季曉雪說：“我報道那天，第一次見到方老師就喜歡上他了。之後，我就偷偷的給他送吃的，送一些我自己做的東西。然後有一天，輪到我跟方老師夜裡在實驗室值班，他忽然問我是不是喜歡他。我當時也有點嚇到了，就承認了。然後方老師就說：‘那咱們就處對象吧。’之後，我們就在一起了。不過我是新人，我怕這件事對他的影響不好，所以一直都不敢說出去。正月那會兒被你撞見，我還嚇了一跳。沒想到後來你壓根就沒有問過我這件事，我才慢慢放心。”
謝白露說：“正月初一我們去給方老師拜年，我愛人就發現方老師有對象了，不過我也沒想到那個對象是你。你們在研究所也瞞的太緊了吧，對了，胡老知道嗎？”
“胡老知道的，方老師沒有父母了，胡老就像是他的父母。”季曉雪說：“其實，我還沒告訴家裡我處對象的事情呢。”
“為什麼沒說？”
“我跟方老師差距太大了，我們倆一個天一個地，我總覺得跟他不會長久的。我也沒想到，他願意跟我結婚。”季曉雪露出一臉幸福的表情。
謝白露說：“我覺得你自己一個人偷偷想的太多了，你這些想法其實都可以告訴方老師的。方老師這樣的心性堅定的人，如果他不是很喜歡你，他肯定不會跟你處對象的，更不會想到跟你結婚的事情。至於什麼一個天一個地的說法，有些人很年輕就做出了成就，但有的人耐力很足，可能到了六七十歲才出成就，難道這樣的人就不優秀了嗎？你能進來這個研究所，就說明你是有能力的人，假以時日，有一天說不定你的成就超過了方老師。到那個時候，你就不喜歡他，嫌棄他了嗎？”
“當然不會啊。”
“所以你自己也不要有這種想法啊，你這麼活潑熱情善良可愛，說不定在方老師看來，他還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呢。”
“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方老師雖然是個科研天才，但他為人處世真的太弱了。每個人的優點長處不一樣，他那樣的書呆子，找到你這種妻子簡直是天大的福氣呢。”
季曉雪被謝白露逗笑了，她笑著說：“我從來沒想過你說的這些話，現在想一想，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你再多想一想自己的優點。”謝白露拍拍她的肩頭，說：“好了，我肚子餓了，我要去吃東西了。”
“聽說懷孕的人總是肚子餓，沒想到是真的啊。”季曉雪說：“我會做陳皮，你想不想吃陳皮？”
“想吃！”謝白露說：“越酸越好。”
“好，那我明天帶給你，家裡剛好有之前我做的陳皮。”
之後的一次組內例會上，等到說完公事，方廉就說：“有件事我要告訴大家，我跟季曉雪研究員在處對象，下個月我要去她家提親，我們打算明年結婚。”
整個辦公室一片安靜，過了一會兒後，謝白露用鼓掌打破了沉默，她說：“恭喜你們。”
其他人也跟著鼓掌，幾個年紀稍長的還笑著說到時候要好好吃上一頓喜酒。
方廉點頭道：“如果有假期的話，酒席是一定要有……”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毛蕊捂著臉跑了出去。
方廉有些詫異，“小毛怎麼了？”
一個年輕女研究員說：“可能是肚子疼吧，這次會開的有點兒久了。”
方廉就趕緊說：“那就散會吧，大家都要注意身體，現在天氣熱，不要貪涼吃太多冰西瓜。”
毛蕊家裡條件好，研究所又有冰箱，所以她經常買些西瓜、桃子、葡萄什麼的放在冰箱裡分給大家一起吃。
散會後，謝白露去上廁所，走進去就聽到裡麵傳來哭泣的聲音。
她不慌不忙的上了廁所，洗了手，才走到最裡麵的那個蹲坑，低聲說：“一會兒哭好了記得洗把臉再出去，你肯定不願意被其他人看出來吧？我那裡有全新的毛巾，你要不要？”
哭聲中斷了一會兒，然後一個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回道：“我想請假回家，我今天不能上班了，你能幫我請個假嗎？就說……就說我腹瀉嚴重要去醫院。”
“好，我去幫你請假。”謝白露說：“還要做什麼嗎？”
“請了假請你把我的背包拿過來，我會從側門出去的。”毛蕊說：“我……我真的好難受啊，這麼久了，我居然都沒看出來！我是不是太蠢了？我還以為方老師那種人不食人間煙火，一輩子都不會找人結婚呢。我為什麼這麼蠢？為什麼啊！”
謝白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想了想，隻能說：“你繼續哭吧，哭出來發泄夠了就好了，我去給你請假。”
謝白露去了方廉辦公室，說毛蕊腹瀉嚴重，要去看醫生。
方廉說：“她一個人可以嗎？反正你今天也沒事做，你送她去醫院吧，之後你就回家。”
“好的，謝謝方老師。”
謝白露背上自己的包，然後拿了毛蕊的包去了廁所找她。
她已經洗了臉站在外麵了，看到謝白露，她低著頭說：“這事兒不要告訴其他人，求你了。”
“好，我不會說的。”謝白露說：“托你的福，我今天也可以提前下班。走，我請你吃東西吧。”
“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謝白露說：“什麼我都請你。”
“就你財大氣粗。”毛蕊吸吸鼻子，一邊跟謝白露從側門走出去，一邊說：“吃烤鴨吧，好久沒吃了。”
“行。”
謝白露帶著毛蕊走到停車場，在陰涼處待著的保鏢大哥一看謝白露趕緊問道：“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身體沒事吧？”
謝白露笑著說：“今天比較閒，領導讓我們提前下班了，我請同事去吃個烤鴨。”
保鏢大哥開車去了謝白露跟唐自立常去的那家店，這會兒還不到四點，店裡根本沒客人，不過謝白露是老主顧了，所以過了沒一會兒，她們的桌子上擺了整套的吃食。
毛蕊說：“你們家到底是做什麼？為什麼這麼有錢？”
謝白露說：“我自己賺的啊，你不知道我手頭有專利藥物嗎？每年光是專利費，我就能躺著吃一輩子了。”
“這倒也是，那我就不客氣了，反正你有的是錢。”毛蕊低頭大吃，一邊吃一邊無聲的流眼淚。
謝白露也不勸，隻問她要不要喝酒。
“喝！給我上一瓶二鍋頭！”
謝白露叫人給她拿了一瓶二鍋頭，她對著瓶子咕嘟咕嘟的喝，居然也沒倒下去，還能繼續吃菜。
不過吃到最後，毛蕊還是醉過去了，她趴在桌子上無聲的哭，哭的特彆傷心。
謝白露打包帶走了兩隻烤鴨，然後讓保鏢大哥幫忙把毛蕊背到了車上。
“小謝，你這個同事怎麼辦？知道她家住哪裡嗎？”
“不知道。”謝白露歎口氣，說：“算了，直接拉回家吧，讓她在客房睡一晚上。”
“好。”
開車到家，唐自立剛巧從光榮藥廠回來，旁邊還站了個穿著時髦的耿鑫樺。
“老耿怎麼來了？”謝白露笑眯眯的問道。
“之前我去外地玩兒了，一回來就聽說你有喜事了，所以過來看看，順便給你送點兒補品。”耿鑫樺看了看謝白露，說：“氣色看上去不錯啊。”
耿鑫樺穿著一件特彆緊的白色條紋T恤，下麵是一條喇叭褲，頭發養長了還燙成了小卷發，正是現在街頭最時髦的打扮。
不過謝白露欣賞不來這樣的打扮，好在她家唐自立這方麵比較古板，不管外頭怎麼變，他的穿著一直都以穩重為主。
“我能吃能喝能睡，氣色當然好啦。”謝白露笑著說：“你今天有福氣了，我媽在這兒，晚上讓你嘗嘗我們那邊的家鄉菜。而且，我還帶了兩隻烤鴨回來。”
正說著，就見保鏢大哥背著毛蕊走進來了。
“這誰啊？大白天的就喝成這樣了，這個酒味兒，喝了多少啊？”耿鑫樺扇了扇鼻子。
謝白露說：“一個同事，今天受了點刺激，所以我請她去吃烤鴨，她一個人乾了一瓶二鍋頭。”
謝白露帶著保鏢大哥去了其中一間客房把毛蕊安置好，範雲霞跟了進去，說：“乖女，這孩子怎麼了？你沒跟著喝酒吧？”
“我平時都不喝酒呢，放心吧媽媽。”謝白露在毛蕊的肚子上蓋了一條毛巾被，然後就拉著範雲霞出去了，“我不知道這個同事的家住哪裡，所以隻好把她帶回來了。”
“好在家裡屋子多。”範雲霞說：“今天想吃點啥？”
“隨便啊，葷菜就不用做了吧，我買了兩隻烤鴨。”謝白露說：“多做點兒涼拌菜吃？”
“行。”範雲霞說：“我跟小苗今天去菜市場買了一個外地運過來的哈密瓜，聽說特彆好吃，你是想現在吃還是飯後再吃？”
謝白露說：“現在吃，我自己去切。”
“不用你，你坐著，媽去切。”範雲霞說著就去了廚房。
唐自立打了幾個電話才走過來拉住謝白露的手，“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謝白露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然後就說：“希望她明天早上可以準時起來上班，不然，我還要幫她請假！”
耿鑫樺在沙發那邊大聲喊道：“我說老唐啊，我難得來你家一次，彆老在那兒跟小謝親熱啊，也過來跟我說說嘛！”
唐自立拉著謝白露一起走過去，謝白露說：“你是不是嫉妒了？”
“是啊，我當然嫉妒了，你們都是成雙成對的，就我一個是孤家寡人。”耿鑫樺笑著說：“我昨天碰到劉韻了，她看上去過的挺好的，我還跟她愛人說了幾句話。”
唐自立說：“你是第一次見到她愛人嗎？”
“是啊，第一次，沒想到她居然找了那樣一個人。”耿鑫樺說：“之前我以為是我不靠譜不踏實，所以她沒答應我。沒想到她愛人看起來更不踏實，我倒是真的有些迷惑了。”
謝白露說：“我哥看著確實不靠譜，不過他啊，比你會討女孩子歡心。”
“那我就沒辦法了，我就是這樣了，也變不了。”耿鑫樺說：“不過我已經想通了，暫時不去想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我跟唐自立一樣申請提前畢業了，另外，我還打算出國深造，我家能給我提供這樣的機會。”
“出國深造好啊，要是有機會，我也想出去多學一點兒呢。”謝白露說。
耿鑫樺笑了，“那你就不該這麼早生小孩，有了小孩，你怕是出不去了。”
唐自立說：“她最近好不容易接納了自己要做媽媽的事實，你快彆招惹她了，回頭又要跟我不高興了。”
“就你們這清大第一恩愛夫妻，就算她跟你不高興，那也是夫妻/情/趣，你以為我不懂啊。”耿鑫樺喝了一大杯涼茶，然後說：“不是有烤鴨嗎？要不然咱們先喝一點兒啤酒吧。”
範雲霞笑嘻嘻的從廚房走了出來，“開飯啦，開飯啦。”
唐自立跟過去幫忙，範雲霞炒了兩道家鄉的小菜，又拌了三道涼拌菜，加上一隻片好的烤鴨，幾個人吃的非常滿足。
另外那隻烤鴨謝白露拿去給兩個保鏢大哥加餐了，現在大家相處的很熟了，就像親戚一樣。
耿鑫樺借著啤酒，跟唐自立聊到了很晚，後來就在院子裡的另外一間客房睡下了。
唐自立洗了澡回到臥室，見謝白露已經睡得跟小豬一樣了，小臉蛋紅撲撲的，肚子上蓋著毛巾被，床邊一台電風扇卻開大檔對著她在吹。
唐自立輕手輕腳的把電風扇關上，然後才慢慢躺下了。
謝白露在睡夢中感受了唐自立的氣息，很自然的朝他懷裡鑽了過去，唐自立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親了親她的額角，也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整個院子裡雞飛狗跳，跟打仗一樣，原因很簡單，毛蕊睡到天亮前醒了。
她酒意沒消，迷迷糊糊走出去找廁所，大概也沒找到廁所，就在院子裡的菜地邊上隨地解決，然後又摸進了屋子裡。
不過這一次，她摸錯了屋子。
唐自立讓人布置的客房大小都差不多，布局也很相近，所以毛蕊摸到床邊就躺上去繼續睡，等醒來才發現自己死死抱著一個大男人，胳膊跟腿還架在人家身上。
毛蕊嚇得隔夜酒也醒了，然後她就拚命的尖叫，兩個保鏢大哥立刻跑過去查看，這一看也驚呆了。
耿鑫樺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些迷糊，然後他就看見一個枕頭劈頭蓋臉的朝自己打了過來，打他的人還一邊罵道：“哪裡來的臭流氓，連姑奶奶都敢碰，看我打不死你！”
唐自立聽見動靜也出來了，他看了看客房，朗聲說：“小謝的同事？你先冷靜一下，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什麼。這間客房不是你一開始睡的那間，所以，應該不是我同學摸進了你的屋子，而是你摸進了我同學的屋子。”
毛蕊不相信，直到唐自立帶著她去看了隔壁的客房，然後又有保鏢大哥親自作證，“沒錯，昨天就是我把你背進來的，我確定是這間客房，你看，桌子上還擺著你的皮包呢，怎麼會弄錯呢？”
毛蕊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登時就臊的不行，偏偏耿鑫樺這個人得理不饒人，跑出來指著毛蕊大笑，還說她玷汙了自己的清白。
毛蕊本來就不是什麼善茬，兩個人就從六點吵到了七點，吵的隔壁鄰居都來提意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