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淙一看金氏讓人鋪紙磨墨,馬上就不哭了,咻咻地爬過去監督他娘寫信,勢必要改掉‘許瀟’這個倒黴名字。
“娘,信。”
“壞爹,改!”
金氏哭笑不得,點了點他光溜溜的腦門,“你啊你,這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多好的名字竟非要改不可。”
“你爹是個好性兒的,輕易不動怒。你娘,”她停頓了一下,歎了口氣,“我們也是脾氣好的,誰想竟養出你這麼個霸王來。”
許淙裝作聽不懂,回以無辜的眼神。
不懂不懂!
他還不到一歲呢!
淙淙無辜jpg
金氏失笑,在許淙的目光注視下,她拿起筆在紙上寫了起來,邊寫還邊道:“我們可說好了啊,娘這就給你爹寫信,讓他給你另外再取一個名。但事情可一不可再,這回取了之後可不能再改了。”
“你爹起了什麼就是什麼。”
“知道嗎?”
金氏也不在意他現在能不能聽明白,語氣溫柔地解釋,“兒不嫌父,子不嫌母,若你一再推拒你爹給你起的名字,傳出去人家要說你不孝了。”
不孝在這個時代,可是壞名聲。
金氏不會允許他小小年紀,就傳出這樣會影響一輩子的壞名聲來,所以不管他現在能不能聽懂,都得把話說在前頭。
許淙自然是連連答應,催促她快寫。
不過寫到半途,金氏看著聚精會神地看著信紙的許淙,想了想又換了一張紙,“罷了,我還是跟老爺說,讓他多起兩個吧。”
“到時候讓你自個兒挑,自己挑的可不能不認。”
認認認,許淙小大人般點頭。
隻要不是‘許瀟’這個倒黴名字,哪怕是叫做許大水他都認了。
沒有許淙的乾擾,金氏很快就寫好了信,並且拿出自己的小印蓋在信上。弄好後她讓丫鬟製一個信封,把信裝進去,再讓識字的秋月寫上興元府下勉縣縣衙的地址。
許明成現在就在勉縣做縣令。
如今這世間講究男女大防,內宅女眷的字是不能輕易示人的,有礙名節。所以金氏可以寫裡麵的那封信,但外麵的信封卻要安排丫鬟代筆。也因此,大戶人家女眷身邊的大丫鬟,多半是識字的。
將信交給信任的秋月,讓她寫完地址就安排人送去驛站之後,金氏便回房更衣。
剛剛許淙又是哭又是鬨,眼淚鼻涕都蹭在抱著他的金氏身上了,現在事情解決完,愛乾淨的她受不了這身衣裳,準備去換一件。
而許淙則被她交回給肖、楊兩位奶娘。
肖、楊兩位奶娘剛剛也被折騰得夠嗆,現在看到少爺乖巧地盤腿坐著,還歪著頭認真地看著秋月寫字,險些喜極而泣。
肖奶娘說了幾句謝天謝地,然後朝許淙伸出手。
“少爺,我們回去吧。”
許淙搖頭拒絕,事情還沒辦完呢,怎麼可以回去?
他不顧肖奶娘的勸說,目光緊緊地盯著秋月手上的那個信封,等她一寫好地址,就朝她伸出手。
“信,給我。”
秋月今天也被許淙這個小祖宗嚇了一跳,聽到他的話後連忙把信封遞給了他,“少爺小心,這是要寄給老爺的信,撕不得呢。”
許淙搖頭,“不撕。”
他也沒想要撕,事實上他是最希望這封信完好的人,甚至恨不得眼前的這封信能夠長出翅膀,明天一早就飛到便宜爹的桌上呢。
不過在信寄出去之前,應該再送渣爹一個禮物。
這才是個好兒子應該做的!
不用謝!
於是許淙在秋月緊張的目光下,擰起信的一角,刷刷地搖了兩下。接著他將信背麵朝上啪地摔在桌上,自己扶著桌子顫顫悠悠地站了起來。
兩位奶娘和秋月都大驚,連忙伸手扶住了他。
“哎喲,少爺小心。”
許淙不讓她們三個扶,雖然他現在覺得腳有些累,手也使不上力,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關係到他和渣爹的尊嚴之戰,不容有失!
他板著臉,鄭重地伸出手去……
他吃力地踮起腳尖,胖乎乎的五根手指頭使勁往前伸……
可惡!
手還是不夠長!
秋月忍住笑,一邊伸出手護著他,一邊柔聲問道:“少爺,您要什麼,婢子給您拿,是要夫人剛剛寫過的這支筆嗎?”
許淙把胖手收了回來,改撐在桌上,然後腳跟著地,悄悄放鬆。
“墨!”
這硯台放得也太遠了!
可惡,剛剛差點就摔了個沒有麵子的屁股蹲。
墨?
秋月聽懂了許淙的意思,少爺這是想要玩硯台裡麵的墨汁呢。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飛快地掃了桌上的東西一眼,發現都是一些尋常的筆墨紙硯,最貴重的還屬夫人剛剛寫好的家書,於是放心地把硯台拿了過來。
“少爺可是想要學寫字?”
“不愧是少爺,真聰明。”
但許淙可不是要寫字,他鼓著腮幫子,將一隻胖手放在了硯台裡,待其染上黑沉沉的墨汁之後,不等秋月和兩位奶娘發出驚呼,他就把沾滿了墨汁的手拿了起來,重重地印在了信封的後麵!
然後手一抬,一個黑乎乎的巴掌就在信封上成型了。
壞爹,打他一巴掌!
渣爹,就要配巴掌!
信到,巴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