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1 / 2)

雖然許小淙年紀小,但已經算是見多識廣了。

經常往來的人家,隻要一拿出信,他就能夠從筆跡上判斷,這人自己認不認識。

比如筆跡老是變來變去,偶爾寫的草書許小淙看都看不懂的江陵府雲伯父。比如字很好認,和許小淙一樣,學的都是正經館閣體的許家村的許夫子。還有同樣是館閣體,但比許夫子差,比許小淙好的孫大郎。

這幾個人的字許淙都認識。

其他的還有字很溫柔、和他娘寫的字很像的大姨母;同樣寫得很好看,但說話就不是很好聽的二姨母;以及許小淙沒見過,但字很嚴肅的外祖父。

但這封信上的字,和他們都不一樣。

許淙:“爹,這是誰的信啊?”

許明成把信拿了過去,伸手放回了袖袋裡,“這是新來的趙知府。”

“趙知府?”

張知府許淙知道,那是興元府的頭頭,許明成的頂頭上官,偶爾許明成要出門去向張知府彙報工作的,但是趙知府又是誰啊?

所以趙知府,是新的頭頭?

“什麼頭頭,那是爹的上官,”許明成無奈,“張知府調任之後,興元府便是新來的趙知府主事,這位趙知府,還是你雲伯父的同年。”

同年許淙知道,意思就是同一年考中了進士的人。

於是許淙又好奇詢問,“爹,趙知府考中了第幾名啊?比雲伯父高,還是比雲伯父低?雲伯父好厲害的,考了第二名!”

許明成:“趙知府是當年傳臚。”

許淙頓時哇了一聲。

傳臚他知道,那可是第四名啊,雖然沒有雲伯父的第二名厲害,但也是非常不錯的了,最起碼許淙就不敢保證自己能考到第四名。

渣爹就更不行了,他考了第八十九。

“趙知府好厲害!”

對考了第四名的趙知府心生好奇的許淙也不看丫鬟們分布料,做靴子了,而是趴在許明成的身邊催他講趙知府的故事。

比如今年幾歲了?

還有平時喜歡寫館閣體還是草書啊?如果趙知府喜歡寫館閣體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做了官以後,還是可以不寫草書的呢?

許明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開口道:“趙知府是爹的上官。”

許淙:“……?”

什麼意思?

許淙氣得彆過頭去,不理會渣爹了。

轉眼就到了十一月十八,許明成生日的這一天。

因為早在四個月前就已經告訴了渣爹自己要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準備好了,所以這次許淙就沒有再強調,而是按部就班地把禮物拿了出來。

和去年畫完之後還要找王老夫人撐腰不同,今年許淙誰也沒告訴,等渣爹中午一回來他就把畫冊拿了出來,啪地拍在了桌上。

“爹,這是我送你的生辰賀禮。”

“你快看看!”

許明成的目光停留在熟悉的《許家村二三事》這幾個字上,沉默了一瞬。雖然早在四個月前便有預料,但真正收到之後,他的心情還是有些複雜。

“爹你快看看啊,我畫了好久哦。”許淙得意地催促。

“乖孫呐,你今年又畫了一本啊?”王老夫人也認出了桌上的畫冊,好奇問道:“那你今年畫了什麼,還是你爹嗎?”

“沒有哦,我今年畫了彆人。”

許淙趕緊給自己解釋,“奶,我今年畫的人不是爹,是彆人!”

王氏:“哎呦,是彆人啊。”

“是啊,奶,”許淙瞄了一眼渣爹,然後大聲說道:“他跟爹沒有關係的,而且上麵畫的事情,也不是爹做的。”

許淙又強調了一遍,“跟爹沒有關係。”

所以如果某人看了畫冊之後代入了自己,那就是他的問題了,和畫畫的許淙可沒有什麼關係,隻能說事有湊巧而已。

因此許淙淡定得很。

王氏聽說畫冊跟兒子沒有什麼關係,於是更好奇了,“明成啊,你快看看,娘也很想知道淙哥兒今年畫了什麼呢。”

金氏同樣好奇,“是啊老爺,打開看看吧。”

許明成被三人看得無奈,隻好伸手拿起了畫冊。

然後一翻開,他就看到了一頭豬!

許明成:“……”

王老夫人探頭看到了一頭熟悉的豬,詫異問道:“淙哥兒,你不是說這回畫的不是你爹嗎?可不是你爹的話,怎麼他也在踮起腳喂豬啊?”

“這頭豬還跟去年那頭長得一樣。”

王老夫人指著畫冊道:“淙哥兒你看看,它的背上還長著梅花一樣的印子呢,那是從娘胎裡帶來的。這頭豬啊,就跟咱們家那年捐給族裡的那頭豬長得一樣。”

“我當時還帶你去瞧過呢。”

許淙沒想到隔了這麼久,王老夫人居然還記得這頭豬。

沒錯,這頭豬還是去年那頭!

他畫這頭豬的時候,特地把去年的草稿找了出來,照著畫的。當然他有記得把豬畫大一點點,表示畫冊裡麵的時間已經流逝了。

不過主人公許大林還是那麼地矮,沒有長高!

雖然剛剛才說過今年的這本畫冊跟渣爹沒有關係,然後下一秒就被指出裡麵出現的豬還是去年的那一頭,但許淙並沒有慌張。

他理直氣壯地回答:“因為我隻見過那一頭豬,其他的都不認識。”

沒錯,這個理由非常合理。

不過隨著畫冊繼續往下翻,王老夫人又提出了一個新的疑問,“淙哥兒啊,我看這畫裡的小人還是去年的那一個啊。”

“你瞧,還長一個樣呢。”

許淙:“……”

許明成沒有說話,而是飛快地翻頁,從他的臉色上看不出喜怒,隻是在某一頁格外地停留了久些。

然後他也不往下看了,把書冊一合就遞給了同樣好奇的金氏。

而他本人則似笑非笑地看著許淙,開口問道:“是啊,淙哥兒,你今年畫的這個小人,怎麼和去年一個樣?”

許淙:失策!

忘記‘許大林’還是去年那一張臉了。

不過很快許淙又挺起了胸膛,堅決說這次畫冊裡麵的人不是渣爹,至於兩個主人公長得一模一樣這件事,那當然隻是巧合了。

渣爹敢認嗎?

他敢認,就承認了自己禿頭!

許明成是不會認的,他看著鼓起眼睛瞪著自己的兒子,然後微笑起來,“淙哥兒,這本畫冊,為父會替你好好保管的。”

許淙: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邊父子兩個在鬥嘴,那邊婆媳二人已經在繼續往下翻了。

今年依舊是識字的金氏來進行講解,不過開頭的第一句話,她就說得有些艱難,“娘,淙哥兒今年畫的這個,畫的這個小人已經七歲了。”

“他上回被村塾的夫子嚇了一跳之後,就開始了讀書。而且娘你看,他讀書勤勉得很,日日讀書到三更,然後五更就又起來了。”

“那可勤勉得很。”

王老夫人望著畫冊裡的小人感歎,“淙哥兒他爹小時候啊,可沒有這麼用功。那個時候家裡窮,連蠟燭都買不起呢,天一黑就看不著東西了。”

許淙一聽,頓時強調,“沒錯,所以今年畫的不是爹!”

金氏搖搖頭,然後往下一翻,頓時上一張還在勤勉學習,頭懸梁錐刺骨的人,下一張就抬起一張困頓、茫然的臉反問:‘是啊,我怎麼禿了?’

金氏:“……”

淙哥兒可真是調皮。

怪不得那一回他一個勁追問老爺是不是禿了,頭發是不是掉了滿床,戴帽子是不是為了遮蓋禿頭等等,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她頓時就抬起頭,掃了許淙一眼。

許淙一凜,連忙站好。

王老夫人不知道前因後果,已經哈哈哈哈地笑完了,她老人家擦著笑出來的眼淚開口,“這畫肯定是假的咯,你爹的頭發好著呢,剛出娘胎的時候,族裡的人就說他的頭發多,頭也長得好,以後啊肯定有大出息。”

許淙連忙跑到王老夫人麵前,趕緊再次強調,“奶,這次畫冊畫的事,都是假的!上麵畫的人不是爹。”

“哦哦哦,不是你爹啊。”

王老夫人臉上的笑意不減,“我瞧著他和去年長得一個樣,還以為是呢,不是就不是吧,今年的也好看。”

然後婆媳兩人就繼續往下看。

畫冊裡的小男孩禿頭之後,確實驚慌了一陣子,不過禿著禿著,很快他又淡定起來了,每天依舊勤奮讀書。

隻不過後麵出場的他,都戴了頂帽子。

戴了帽子的小男孩,走到哪裡都非常顯眼。

比如和村子裡的小孩一起去掏鳥窩,彆人都高高興興地掏到了鳥蛋,但顯眼的小男孩卻一眼就被半空中盤旋的大鳥看見了,大鳥憤怒地飛下來,把他啄得滿頭包!

小男孩哇哇大哭,發誓從此再也不掏鳥窩了。

又比如家裡的蠟燭用完了,於是小男孩學著古人,去野地裡抓螢火蟲照明,但是他不知道外麵有毒蚊子,所以大晚上出門的他不但螢火蟲沒抓到,反而腫著臉回來,他娘一見,頓時驚訝地喊。

‘兒子你的臉怎麼腫成了豬頭?!’

王老夫人:“哈哈哈哈哈,哎呦這畫得可真好玩。”

金氏也沒忍住笑意。

至於許淙,他不知什麼時候趴在了王老夫人的膝上,跟著哈哈哈笑起來,“是啊,奶奶,畫畫可好玩了,我以後還要畫,每年畫一本!”

聞言金氏詫異。

而許明成則彆開臉,看不出表情。

此時畫冊已接近了尾聲。

春去秋來,時光在畫冊裡的小男孩喂豬、被豬追著跑、讀書、打豬草、洗衣服、下地撿麥穗等等事情上一掠而過。

許淙為了不顯得累贅,此處特彆采用了蒙太奇的快速過渡辦法,幾張紙就把這幾間事情畫完了。

畫完之後,小男孩長成了少年。

但讀書還是一樣刻苦。

此時,變老了一些的村塾夫子欣慰地看著少年,說我已經沒什麼可以教你的了,你明年就試試下場,考秀才去吧。

金氏和王老夫人看到這裡,正是入神的時候呢,不敢置信地繼續往後麵翻,發現還真是沒有了,頓時就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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