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的兩撥人躲在衛生間門商議。
“顧先生，你們怎麼進入咒域的？”聞雨情對於遇到收容人員不算意外，但這裡是興城，遇到顧雅棠時她難以置信。
顧雅棠掃過幾名大學生的麵孔，心情複雜。“我們找到詛咒短信幕後黑手的匿藏地點，中了精神攻擊，在一個辦公室裡醒來。”
“我們也是遭受精神攻擊。你們找到方法離開了嗎？”楊銳無措地搔頭發。
“還沒。”
幾名大學生一臉失望。
範海補充道：“你們彆這樣。咒域設置在精神世界中，幕後黑手的精神力非常強大，當然不容易出去。”
顧雅棠點頭。“沒錯，對方的精神力可能達到罕見的S級。據我所知，擁有S級精神力的人屈指可數，其中一個是天才。”
“這個天才不會就是幕後黑手吧？”
“應該不是他。他是瀘城人，一個有名的心理醫生。”顧雅棠的語氣略帶遺憾。
失蹤兩年的天才不知生死，變成人們茶餘飯後帶著遺憾談論的回憶。
“你們離開過這棟樓嗎？”聞雨情問。
“沒，第一次來到一樓。”
“我們等會找大門，出去看看。我覺得，生路在大樓外麵。”
聞雨情頓了頓，結合調查到的情報，心生一計。
“我有一個主意。”
南梔的眼裡是螢火蟲的微光倒影，炯炯有神。
“說。”既然她有了主意，張零懶得動腦。
她深呼吸，硬著頭皮回望背後的階梯。
蜷縮匍匐的鬼一個疊一個，烏黑怨恨的眼珠齊刷刷地盯著二人。
南梔的腳頓時有些麻。“你能不能操控一部分鬼魂？”
整棟大樓不曉得有多少層，如果全是鬼作樓梯，鬼的數量非常可觀。
“嗯。”
“我們先去一樓。”
有了螢火蟲的微光照耀，她不用再擔心摔倒。不過知道踩在鬼的背上，陰森的寒意穿透鞋底鑽進腳心。
幽綠的微光隨著兩人向前移動，一道又一道黑影在南梔的身後站起來。
咚咚咚咚……
腳步聲不止兩個人的。
南梔拉緊張零的衣角。
然後聽見他低聲說：“跑。”
兩人撒腿跑下樓。
前方突然有“階梯”站起來堵住去路，青鳳蝶迅速飛去，依附其中一個鬼魂的身上吸光陰氣。
其他幾隻黑色蝴蝶也一窩蜂地飛去。
蝴蝶們像貪婪的餓鬼，不到五秒就吸食完一個鬼魂，前方的階梯變回尋常模樣。
肆虐的寒意飛速貼近，南梔瞧見牆上自己的影子後麵，伸來很多雙手的黑影。
毛骨悚然，她悶頭飛奔。
晨跑的鍛煉令她的肺活量增大一點點，不至於喘粗氣。
領路的蝴蝶們提前吃掉擋路的鬼，兩人順利跑到一樓。
“向左轉，跑進衛生間門！”
幽綠的微光隨他們闖入黑漆漆的衛生間門，喘氣的兩人臉龐映綠。
“它們沒進來。”
“社畜沒有休息的資格。”
張零對她的話疑惑不解。
南梔背靠瓷磚牆，拿起掛在胸前的手機。
不是現實中的手機，是許青庭映射進夢境的媒介。她解鎖屏幕，檢查集美相機和反詐騙APP在不在，就算不在也是意料之中。
哪知，兩款APP居然還在！
係統牛逼。
“這樣的大樓可能不止一棟，幕後黑手也不一定藏在這一棟。我會主動發短信給詛咒短信的號碼，然後你操控這裡的鬼魂出大樓尋找幕後黑手的匿藏地點。”
張零沉思片刻。“剛才坐在你旁邊的大爺，住在我們小區。”
南梔錯愕。
“就是前幾天在小區死掉的大爺。”
“啊這……原來是鄰居，為他默哀一秒。”
張零環顧衛生間門，繼續說：“把醒來所在的辦公室看作傳送點的話，這一棟樓的鬼魂是我們片區死掉的受害者。難怪那條魚說對方的精神世界太龐大。”
“沒錯，等幕後黑手的精神波動不穩定，找出不穩定的方向，就能鎖定對方藏匿的地點。”
張零背靠瓷磚牆蹲下來，等她慢慢搞對方。
南梔也蹲下來發短信。
螢火蟲在兩人的周圍飛舞。
【反詐騙APP提醒您，您即將發送的短信號碼涉及詐騙風險，是否繼續發送？】
她毫不猶豫地選擇“是”。
本機發送至4444XXXXXXXXXXXX：在？你最近在忙什麼呢？月底了，你的業績處於部門的下遊，有沒有維護好老客戶的訂單？有沒有找到潛在的新客戶？你年輕要多乾，我們都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
百無聊賴的張零瞟一眼，血壓有些飆升。“管用？”
“嘿嘿，你接著看就知道了。喲，回複了。”
4444XXXXXXXXXXXX：你是誰？（給老子滾！）
張零看不見括號裡的備注，好奇地盯著南梔打字回複。
本機：績效不想要了嗎？你要知道，公司耗了這麼多資源栽培你，你再不積極向上，有的是大把人代替你的位置！無論有什麼困難，克服一下，多花時間門在工作上，年輕人累一點沒什麼。
“如果你當老板，員工一定揍你。”張零的眉心皺得很緊。
“就要這種效果，證明我的話術非常棒。”南梔之前在廣告設計的小店裡做兼職，把店長pua的話術複製過來，
果然社畜的怨恨是一樣的。
她得意洋洋地查看對方回複的短信。
4444XXXXXXXXXXX：我不知道你說什麼，發錯人了。（給老子閉嘴！）
本機：態度要端正，公司的營業額是大家一起拚出來的，每個員工就是一顆螺絲，擰緊了才能產生驅動力。你要好好珍惜能在公司鍛煉自己的日子，彆人用一年時間門拚出三年的工作經驗，越忙學到的越多，你今晚好好體會一下，儘快把報表交上來。
4444XXXXXXXXXXX：我不知道你說什麼，發錯人了！（老子才不要再加班，死死死死死……）
南梔挑眉琢磨括號裡的備注。“你可以操控鬼魂出去找幕後主使了。”
……
“咦？”
另一棟大樓的一樓辦公室裡，緊盯遙控探測儀的範海眉頭深鎖。“無人機傳送回探測到的精神波動，起起伏伏，比之前不穩定多了。”
黃甜甜一喜。“我們成功了？是不是找出最不穩定的方向就找到幕後黑手？”
“按理說是這樣，不過咒域的精神波動起伏很大，要是超過最高峰值，我擔心咒域崩潰。崩潰前我們沒逃出去，我們的靈魂會被碾碎，現實中的我們會變成植物人。”
黃甜甜和小瑩臉色慘白。
電腦旁的顧雅棠問：“波動接近最高峰值了嗎？”
範海無奈歎氣：“差20多個百分點吧。”
“沒道理這麼高。”聞雨情凝視黃浩文發送的安慰短信。
他們清理一波辦公室的鬼魂後，利用電腦裡的短信編輯軟件，主動向“4444XXXXXXXXXXXX”發送安慰的短信。
黃浩文文采斐然，在安慰的話裡摻雞湯，勢必讓咒域的主人共情。
黃浩文也疑惑不解。“安慰和倒雞湯不至於讓對方這麼激動，這種高峰值更像是憤怒。”
“我也覺得。”
聞雨情、顧雅棠和黃浩文審視雙方來往的短信。
本機：你好，在工作中無法喘一口氣的人，我感受到你的煎熬。你需要一縷陽光，一些新鮮空氣，一杯熱茶，還有一位傾聽的朋友。我願意當傾聽你的朋友。
4444XXXXXXXXXXXX：你是誰，我沒有這種苦惱。
本機：也許你不是最優秀的，但你一定是最努力的。你努力工作，努力打拚，努力生活，就算你的付出還沒得到應有的回報，但是你擁有一段完整的人生。
4444XXXXXXXXXXXX：我努力……是啊，我從前努力現在也努力，很快就會得到我應有的。
本機：你燃燒了自己，在逆境中堅持，你很棒。
4444XXXXXXXXXXXX：或許吧，很快就看到堅持的成果了，你們充當見證者正合適。
……
試探和倒雞湯到中期，對方傾訴的語氣開始變不耐煩。
4444XXXXXXXXXXXX：你說這麼多廢話，真正了解我嗎？知道我努力做過什麼嗎？
本機：我也曾經為了生活和工作奔波勞碌，當然了解你的苦。說真的，奮鬥這麼久，我也很累。
4444XXXXXXXXXXXX：你有多苦？壓彎腰了嗎？每天笑得臉抽筋了嗎？你當過孫子嗎？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當自己是棵蔥！
“從這裡開始對方拿你出氣。”顧雅棠想不通對方為什麼變化於此，苦惱地雙手支撐電腦桌。
“是啊，簡直聊不下去了。”
聞雨情當機立斷：“彆糾結了，既然域主的精神波動起伏大，是尋找域主的好時機，我們離開大樓吧。”
大樓的大門輕易被打開，外麵是深沉的黑夜，彌漫可疑的霧氣，能見度很低。
張零試著伸手觸摸霧氣。
手伸進霧裡，近在咫尺卻模糊不清，倒是沒有不適。
他緊皺眉心回頭，向南梔伸出手。
南梔睜圓杏眼，疑惑不解。
他努嘴，挪開視線。“抓緊，走丟了麻煩。”
“哦！”她喜笑顏開，把手搭上他的掌心。
當她闖入霧裡，走在前麵的背影變得模糊，唯有掌心的溫度令她安心。
她故意捏一下他的虎口，確定他是不是本人。
抓著她的大手緊握了一下，似是回應，似是不解。
走在前頭的張零並非盲目地感應。
南梔利用坐標標記法，讓他在每一隻甲蟲的背後做數字標記。
以他們剛才身處的大樓作原點“0”，橫向操控鬼魂前行的甲蟲，用阿拉伯數字標記；縱向的以漢字數字標記，例如“一”。
縱向與橫向囊括的範圍最大。
兩批鬼魂隻朝精神波動最強烈的兩個大方向走，離波動中心的最近的X、Y坐標的兩個鬼魂，朝著中心靠近，得出具體的位置。
這種標記法，有利於他們在霧茫茫的空間門摸索。
很快，張零便感受到強烈波動的方向，吩咐兩隻甲蟲各自操控鬼魂朝那個方向去。
說實話，他這才知道她的數學這麼好。
偶然，南梔發現身影模糊的鬼魂走在霧裡，傻愣愣地朝另一個方向走。
看到她走反方向，南梔便知道她不是感應到最強波動的鬼魂。
“好大霧啊。”
聞雨情等人抓緊一根繩子，走進大霧裡，防止走丟。
“噓，小聲一點，不知道霧裡有什麼。”
大霧仿佛巨型怪物的胃酸，消化掉所有腳步聲，當繩子緊繃，他們才確認自己的前後有人。
沒人說話時，他們以為自己被整個世界遺棄，孤獨地在迷霧中流浪。
有收容人員試過施風，可惜吹不散迷霧。
走著走著，旁邊逐漸現出模糊的大樓高影。
他們沒有進去，隨著範海繼續前行，殿後的是顧雅棠等幾名收容人員。
範海手持遙控探測儀，配置的羅盤給他指明幕後黑手躲藏的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他瞧見迎麵走來的模糊人影，當即蓄力準備攻擊。
這點距離，對方肯定也發現自己。
“誰？”他高聲問，給後麵的人預警。
近在咫尺的人影沒有回答，徑直穿過迷霧走來。
後麵的收容人員起風稍微散去霧氣。
呆滯的麵容露出來，灰白的皮膚暗示對方不是活人。
男子的目光直勾勾卻無神，對範海熟視無睹，麵無表情地越過他。
血腥味頓時撲鼻而來。
範海扭頭偷看男子的背後。
背部的皮膚沒了，暴露壞死的心臟和其他內臟。
嘔——
不行！汙物會影響羅盤的準確性！
他捂緊嘴巴吞回喉嚨裡。
“唔——”走在第二個位置的楊銳也看見，差點當場吐出來。
接著，第三個、第四個……一行人全部看見丟了背部的男鬼經過。
沒人敢問怎麼回事，生怕一開口就暴露，惹男鬼糾纏。
範海斂神，不理會奇怪的男鬼繼續前行。
沒到十分鐘，他又遇到迎麵走來的人影。
朦朦朧朧，影影綽綽，對方有長發，應該是個女人。
她無視近距離的範海，擦身而過。
範海一頭霧水。
等等，她走的方向和男鬼一樣？
但羅盤指引反方向，他們去哪？
算了，他相信羅盤。
進入精神世界創造的咒域後，他們失去一切身外物。幸好他在遇襲昏迷前，利用異能攜帶引路用的法器來。
坤係異能“給予”，他給予法器融入靈魂的機會，時效是48小時。
一路上，他們遇到很多提線木偶般的鬼魂。每個鬼魂們相隔一定的距離，朝同一個方向走，對他們這些活人無動於衷。
奇葩現象使他們摸不著頭腦。
探測到的波動起伏至最高峰，一行人摸索到一棟大樓前。
很巧，另一個二人小隊也抵達該大樓前。
範海模模糊糊地瞧見兩道人影，以為是一路遇到的鬼魂。
“你們是誰？”
沒想到對方先提問，不是那些傻了吧唧的鬼。
“你們又是誰？”
“這聲音……”那明朗的聲線獨特又熟悉，聞雨情打斷道：“是梔子？”
“雨情？終於找到你們了！”
“找我們？”
“先彆廢話，進樓裡再說。”
沒來由的，聞雨情聽見南梔說是來找他們，心中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