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南梔把自己畫的、平時買來的符藏在背囊,再帶上布偶熊和一些零食、水,準備出門。
“梁叔,我今晚要回學校對劇本,可能太晚趕不及回來,我把短視頻的賬號和密碼給你,拜托你今晚幫許哥錄歌發布。”
梁叔一聽,手裡削的蘋果差點掉落砧板。“小姐,你從沒在外麵過夜,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沒。”她心虛地偷瞄廚房外麵,生怕張零和許青庭在客廳。“我們話劇社籌備重要的比賽,大家趁周末對劇本,我也要參與。你放心,我會去女生宿舍過夜。”
“可是很不安全!我今晚去接你吧。”
“不用,有很多同學陪我,沒事的。我趕著出門,你繼續做晚飯吧,再見!”
南梔飛快地溜出門,匆忙的身影落入正下樓的張零眼中。
他疑惑地目送她出門。
“發生什麼事?”他發現梁叔憂傷地走出廚房。
“唉,小姐今晚不回來。怎麼會這樣,第一次啊……”
“不回來?”張零後悔剛才沒有逮住她。“她去哪?”
“小姐說回學校籌備話劇比賽。”
此言一出,張零的眸色變深。
籌備比賽需要帶上老鬼?
回到大學差不多五點,南梔匆忙地乘坐校內的遊覽車到大禮堂。
江允之已經在大禮堂等她。
“先來吃飯,我幫你打包一份。”他遞給南梔一份盒飯。
“謝謝。”
瞧見她對晚餐的獅子頭、欖角蒸魚腩沒有意見,他悄然鬆一口氣。
此刻,大禮堂隻有坐在舞台邊沿的兩人,捧著盒飯填飽肚子。
“我上網查過,沒找到叫誠摯高中的學校。”江允之憂心忡忡。
南梔連同欖角、魚腩配白飯,一起送嘴裡,真香。
“我也查過,找不到這所高中的信息。你說我們要怎麼進入?學校設置陣法阻止怨力入侵,黑門進不來學校吧?”
“不一定。”
“嗯?”
眉頭深鎖的江允之停下筷子。“你們學院黃老師的死記得吧?她是身負詛咒的人,她當了詛咒入侵學校的媒介,我們現在的情況和她差不多。從論壇的討論帖子來看,遇到‘夜校怪談’失蹤的人,多半是在不經意或者熟悉的地方打開黑門進入誠摯高中。”
“所以我們在哪,黑門在哪出現?”
“估計是的。”
南梔苦惱地咬一口獅子頭。“得儘快破解,我們每晚不在肯定惹人懷疑。”
“破解?”他錯愕,不可置信。“你有信心破解嗎?”
“張家村的詛咒這麼絕望,這麼恐怖,我們也能挺過來,為什麼不能嘗試破解這個詛咒?”
江允之沉默地凝視盒中的菜肴。
片刻,他沉聲說:“今天,批發市場有這麼多人,我總在想為什麼偏偏挑中我們兩個。現在聽見你說想破解,我覺得自己……真丟臉……”
深深的厭棄暴露於他的眼神,南梔也停下筷子。
“我也想不通為什麼挑中我們倆。既然挑上,我們沒法逃避,那就找出活路唄。我還這麼年輕,不想死。”
她的坦率使江允之忍俊不禁。
很神奇,在她麵前,江允之能放鬆下來,心裡的鬱結稍微鬆動,他試著尋求解開的方法。“沒錯,不想死,我在張家村的時候也這麼想……會不會覺得我膽小?”
他詢問的語氣小心翼翼。
南梔卻不以為意。“我不但怕死,還害怕蟲子。每次看到蟲子,尤其是蜘蛛和蟑螂,嚇得不敢動,我比你更膽小呢。每個人都有自己害怕的東西,人之常情啦。”
人之常情……
江允之無法形容此刻的震撼。
他時刻厭惡的怯懦不過人之常情。
之所以厭惡,因為他從前自視甚高。
一旦實際表現與理想中的有落差,自然陷入深深的厭棄和自卑。
他豁然開朗。
南梔看了眼手機的時間。“快到六點,我們趕緊吃完把垃圾扔了。”
“好。”
偷看見江允之的眉間撥開雲霧見青天,南梔放下心頭大石。
穿書前,連載的劇情恰好是江校草黑化成魔,心魔誕生出詛咒危害校園。
他的下場不得而知,因為作者還沒寫完這段危機。
快到六點,南梔先回複梁叔、許青庭和張零的微信。
[梁叔]:小姐,對完劇本一定要去女生宿舍,不要在外麵逗留,外麵壞人多。
[南梔]:OK,你們也不要忙太晚。
輪到回複許哥的。
[許哥]:在外要小心,遇到靈異事件不要慌,找機會通知我們。
[南梔]:收到!你今晚加油,我為你打call!
至於張零,竟敢發來豐盛的晚餐照片炫耀,南梔氣炸。
[張大壞蛋]:[圖片]
[張大壞蛋]:不回來,晚餐沒你的份兒。
[南梔]:等我回來,我的兩米大刀削光你的頭發!
可惡,她一定要活著回去揪著他的衣領瘋狂搖晃。
晚上六點整,餘暉燦爛,天還沒黑。
大禮堂的牆壁卻生出一扇黑色的門。
背囊一側的布偶熊也看到黑色的門,暗暗歎氣。
陰氣很重啊。
南梔和江允之彼此對視,後者拉開黑色的門把。
夜幕籠罩死氣沉沉的校園,一棟棟教學樓還沒亮燈,黑洞洞的窗戶後隱約露出白慘慘的東西。
乍看像穿白衣的人躲在窗邊。
仔細望,似乎是窗簾而已。
南梔回望身後。
誠摯高中的大門緊閉,並貼有一張泛黃的告示:
本校的大門隻在放學時間開啟,其他時段禁止攀爬校園的大門和圍牆,否則後果自負。
請各位師生與職工嚴謹遵守校規,否則後果自負。
請新來的學生在上課前到教務處報道,逾時不候,上課遲到則重罰。
“我們一路走去,看有沒有平麵地圖。”
四周綠樹成蔭,投下濃鬱的黑影吞噬兩個身影。
樓上黑洞洞的窗戶,像向下偷窺的眼睛。
兩人踏上陰涼的“T”字形走廊的入口,走廊銜接黑燈瞎火的教學樓。
輕微的腳步聲破壞死水般的沉寂。
“很詭異,黑門充滿濃濃的陰氣,進來以後,高中裡卻沒有陰氣。”江允之壓低聲線。
南梔悄聲,生怕打擾沉睡的厲鬼:“竟然一絲陰氣都沒瞧見,而且占地麵積好大,這個咒域不同尋常,我們謹慎點。”
言畢,餘光處閃過會動的人影,草木皆兵的兩人迅速警惕地轉頭。
對麵,兩道晦暗的人影同時盯著他們。
人影的衣著很眼熟。
“鏡子?”
原來走廊的一側鑲嵌鏡子。
南梔朝鏡子抬手,鏡裡的自己也抬手。她做鬼臉,鏡裡的南梔也做鬼臉。
江允之哭笑不得:“你做什麼?”
“確認是不是普通的鏡子。一般來說,鏡裡的鬼魂會偽裝自己的樣子,模仿我們,然後等待時機拉我們進去。”
原本不害怕的江允之聽完她的話,開始對鏡子膈應。“走吧,前麵的牆上似乎掛有平麵地圖。”
鏡裡的兩人隨著他們的移動,掠過鏡子。
牆上果然有平麵地圖,他們找到教務處的所在,立刻加快腳步到隔壁的辦公樓。
辦公樓一樓的大鐵門從裡反鎖,江允之不得不敲門。
門後響起哢嚓的開鎖聲。
隨即,從裡打開的大鐵門帶來陰森乾燥的風,兩人繃緊神經。
門後探出半張垂垂老矣的臉,老伯渾濁泛黃的眼珠盯著門外的二人。
江允之喉嚨乾澀,語調拘謹:“你好,我們是新來的學生,來教務處報道。”
老伯沒有散發陰氣,但是老伯沒有呼吸,細節騙不過異能者的其他感官。
門後陰暗處的眼珠盯兩人一會,把鐵門完成敞開,同意兩人進去。
裡麵的走廊暗暗沉沉,旁邊的辦公室透出灰蒙蒙的燈光。
靜謐,壓抑。
每個辦公室安裝朦朧不清的毛玻璃,看不見裡麵就算了,南梔甚至聽不見辦公室裡的動靜。
她側頭仔細端詳,試圖要瞧出毛玻璃後麵底有沒有教師在。
一道黑漆漆的人影,突然在毛玻璃後麵升上來。
對方隔著毛玻璃打量兩人。
然後舌頭的濃影舔過毛玻璃。
兩人惡寒又悚然,飛快走過。
教務處的門同樣緊閉,南梔屈指敲門。
“進來。”
中年女人的聲音冷冷的。
燈管發出暗沉的燈光,像是電力不足導致,使得教務處內灰蒙蒙,書桌和書櫃落下陰沉的影子。
教務處主任的臉被暗影侵蝕,深深的眼窩和眼袋顯得她無精打采,聚集陰影的臉頰瘦得像骷髏。
她束發,穿職業套裝,眼鏡泛著冷光。
“你好,我們是新來的學生。”南梔硬著頭皮先說。
教務處主任沉默地打量二人片刻。“南梔同學?江允之同學?”
“是的。”
“這兩份是校規與學生守則,保管好和記牢,如果違反……”她揚起嘴角,眼神興奮。“會受到懲罰,輕則——”
她指著一扇白色的小門。“進去罰抄書,重則……嘻嘻嘻……”
江允之抿緊嘴。
南梔迅速收回視線。“老師,請問我們去哪個班級上課?”
教務處主任收斂興奮的笑容,烏黑的眸子閃爍意味不明的精光。“你們倆想一起上課還是分開?”
這麼民主?
南梔和江允之對視。
“一起。”
“嗬嗬,高二七班。每晚七點上課,上課遲到也屬於違反學生守則。”
“好的,老師再見!”
教務處主任含笑目送他們離去,猩紅的舌頭舔一下嘴唇。
看門的老伯開門讓兩人離開辦公大樓。
“剛才你看到了嗎?”
“白色門下麵流血,辦公室的角落也有血跡。”
“嗯,隔壁的辦公室還有拖拽的聲音。對了,你有沒有留意那個女人的腳?”
南梔點頭。“她穿紅色高跟鞋,鞋跟著地,但鞋跟很高,腳跟不算著地。這裡的鬼沒有陰氣,看鞋跟也不算準確,得靠聽。”
江允之凝重地仰視陸續亮燈的教學樓。“那個女人沒有呼吸。”
還沒到七點,兩人放慢腳步查看校規和學生守則。
“……每晚七點上課,不準請假,不準缺席。太過分了,連周末都不能休息。”
江允之啞然失笑。“每天早上六點才放學,我們得熬11個小時。”
校規共三十三條,學生守則的規矩更多,兩人大致看全,對比較奇怪的守則印象深。
例如不要輕易照鏡子。
“教學樓入口的鏡子果然是一個大坑。”
高二在二樓,整棟教學樓亮燈的隻有這一層。
一路上的教室沒有坐滿,每個教室十幾至二十人,空座位很多。
準備上課的學生有的模樣青澀,有的是挺著啤酒肚的大叔,有的是麵容蠟黃的大媽,年齡段包括但不限於年輕人。
他們找到高二七班,在同班同學驚惶的注視下走進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