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台階上的流浪狗朝瞿錦司狂吠。
“禁止在前門下車!”
嘟——
震耳欲聾的鳴笛,與司機的警告同時響起。
車裡的其他乘客齊刷刷地站起來,他們身體抽搐,體內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
嘎啦嘎啦——車廂回蕩骨折的怪聲。
陳俊華提心吊膽地抱緊背囊:“我們硬來似乎不太好。”
前車門上的流浪狗齜牙狂吠,恨不得撲過來撕咬瞿錦司。
它怨恨地仇視這個男人。
三方人馬劍拔弩張,閃爍橘光的火星子環繞瞿錦司,而張零背後的一群黑色蝴蝶蓄勢待發。
陳俊華緊張地咽口水。
南梔發現橫排椅上的女乘客裂開肚子,頓時頭皮發麻,把心一橫,用金屬手鐲抵住司機的脖子。
他的脖子瞬間黑了一塊。
手鐲的內壁刻有驅邪符文,對司機有效果證明司機是鬼。
“給我們下車,不然打得你魂飛魄散!”
司機喉結滾動,驚恐的臉倒映在擋風玻璃上。“前、前門禁止下車。”
“開後門!”
他渾身發抖,一聲不吭。
“那你們一起死吧。”張零早就看那些乘客不順眼,驅使一群黑色蝴蝶向他們撲去。
堵車門的流浪狗被瞿錦司踹開,它呻/吟著滾到站台上。
然而瞿錦司還沒邁腳下去,前車門居然強行關閉。
一張符咒驀地貼在司機的額頭上。
出乎南梔的意料,司機沒有變成青煙,依舊踩油門,轉動方向盤。
瞿錦司的火星子,化成一縷縷黑色絲線纏繞前車門試圖毀壞。可惜他忘了公交車是咒域,異能沒法損壞車門。
“快滅了域主!”
“喵!”
突然,跛腳的流浪貓撲向瞿錦司,抓破他右手的白色手套,滲出血絲。
南梔看見破洞下的手背。
張零曾經送她藏有玩具蛇的惡作劇盒子,玩具蛇的蛇鱗和他手背上的青色鱗片很像。
流浪貓不顧一切地穿過黑色絲線,倒在過道上痙攣,皮毛出現細微、黑色的裂紋。
不到一秒,它全身布滿黑色裂紋,不再動彈。
車裡的臭味越來越濃,座椅掛著癟下來的人皮。
張零擋在南梔的前麵,烏泱泱的蝴蝶群半遮半掩野獸的身影。
突然,一隻身軀修長、像狗的野獸趁亂撲來,體型堪比豹子。
好臭!
這野獸沾滿死老鼠的氣味,張大的嘴巴能塞下一個籃球。
更多黑色蝴蝶鑽進它的嘴裡。
張零一打五比較吃力,那些野獸動作敏捷,而且懂得團隊合作。
三隻掩護兩隻與蝴蝶群搏鬥,其餘兩隻喜歡出其不意地偷襲。
難纏得很。
幸好它們似乎使用不了異能,隻能肉搏。
很快,陳俊華和瞿錦司加入戰鬥。
一道白色的光照耀車廂。
絲絲縷縷的黑絲猶如瘋狂生長的頭發,編織天羅地網籠罩五隻龐然野獸。
南梔被他們圈在駕駛艙旁邊保護。
當下,她能做的就是策反或者滅了司機。
金屬手鐲仍抵著司機的脖子。
“你這個無良的司機,為什麼不肯讓乘客下車?你要帶我們去哪?”
司機臉色鐵青,抓緊方向盤不吱聲。
“你作為司機,不保護乘客的安全反而送乘客去死,你駕駛的不是公交車是靈車!儈子手!屠夫!殺人犯!”南梔借著語言輸出,偷偷入侵他的精神世界。
“我不是!”
不曉得是受她的話刺激,還是受幻覺的影響,司機喊破喉嚨反駁。
“你不是就放我們下車!”
“不行!我辦不到!”
南梔一愣。
司機明明沒有流淚,卻抽泣著,肩膀與抓方向盤的手發抖。
“你為什麼辦不到,你不是公交車的主人嗎?”
“我……我簽了契約,要拉乘客到終點站。”
“終點站有什麼?”
司機嘴唇翕動顫抖,道出駭人聽聞的事。
戰鬥中的三人大吃一驚。
“殺掉他們!”
野獸們口吐人言,因為司機的背叛而憤怒咆哮,視死如歸地衝過來。
聽見南梔還跟司機交談,張零不再遮遮掩掩,冷厲的黑眸映著衝過來的醜陋野獸,唇角勾起戲謔的笑。
五隻野獸忽而停在半路,痛苦地打滾。
“啊!肚子很疼!”
“有、有東西咬我肚子裡……”
“你們對我們做了什麼!”
陳俊華一頭霧水。“就攻擊啊,是你們吃壞肚子了吧?”
“絕對不是!是蟲子!蟲子咬我的內臟啊啊啊——”
蟲子?瞿錦司驚愕地看向張零。
“蟲卵孵化了而已。”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使瞿錦司和陳俊華毛骨悚然。
張零蹲下來欣賞它們生不如死的模樣。“說說看,你們是不是人類變成的怪?”
“不告訴你!啊,胃好疼……”一身猩紅肌肉、像狗的野獸怪物吐出一灘血,胃部穿洞。
另一頭嘴巴像海葵的野獸怪物,怒瞪瞿錦司。“我們原本是人,變成這樣,拜他所賜!你不記得我們了嗎?”
張零和陳俊華審視瞿錦司。
瞿錦司居高臨下地冷冷俯視。“誰會記得垃圾。”
“瑪德!”
還想撲過來攻擊的它們痛不欲生,一邊嘶吼一邊打滾,害司機沒法專心駕駛,雙手哆哆嗦嗦,行駛的公交車顛簸搖晃。
“終點站還有多少你們的同類?”
“我們死也不會告訴你們!”
張零沉下臉。
它們當即感到體內湧現越來越多蠕動的小東西,爭先恐後地在各個內臟、血管鑽來鑽去。
座椅和過道上滿是血汙。
瞿錦司嫌臟,驅使密密麻麻的黑絲毀屍滅跡,殘留一具具燒焦般的屍體。
“就快到站了。”南梔提醒他們。
這一次,車門外不是公交站,而是一棟黑漆漆的大樓,外牆留下火燒的焦痕。
“司機,能不能彆停車?”
“不行,公交車的駕駛規定是到站必停,我不能違背。”
“但是外麵不是站台!”
“是站台,我們到下一個咒域了。”
此言一出,四人駭然。
陳俊華不敢置信:“師傅,你這車能去不同的咒域?”
“是、是吧……”
“什麼是吧,這車是你的嗎?它為什麼能去不同的咒域?”
司機茫然地凝視越來越近的黑暗大樓。“不知道,不記得。我隻記得我是303路公交車的司機,這是我每天駕駛的公交車。”
南梔悄聲:“他沒有陰氣,比較清醒,不像厲鬼。”
陳俊華:“應該隻是怨靈。他或許和那些怪物一樣,穿了人皮遮掩陰氣。”
公交車被迫靠站停下,黑森森的車門外麵暫時沒有半個鬼影。
瞿錦司利用黑絲焊死車門,無論司機怎麼按鍵開門,前車門也開不了。
“沒有乘客上車,你趕緊開走!”
司機馬上拉手刹,踩油門。
公交車再次行駛,把荒廢的火災大樓拋在後麵。
“還有兩個站到終點站。”
鬱悶的四人坐在橫排椅底下的台階上。
陳俊華雙手抱頭,對下車的事不抱太大的希望。“瞿哥,現在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戰友,能不能解釋一下它們的話是什麼意思?”
瞿錦司把強子放在他的腳邊躺著。左手捂住右手的滲血手背。“沒有可說的。”
“不是,現在它們針對你,難道你打算一個人對付終點站的所有怪物嗎?”
“是我造成的惡果,我會承擔。”
瞿錦司像冰箱裡的石頭,脾性冷冷硬硬,令陳俊華頭疼不已。
他無奈地看向相對而坐的張零和南梔。“你們呢?打算怎麼辦?”
張零懶散托腮,“如果我們倒黴,下一個站還是咒域的話,隻能到終點站硬剛。”
陳俊華無奈歎氣。
南梔心不在焉,偷瞄瞿錦司遮掩的受傷手背。“瞿醫生,為什麼說強子危險?它是不是跟那些乘客一樣?”
他不置可否。
半晌,陳俊華打破尷尬的沉默。他偷瞄著司機低聲說:“我想起之前查過303路公交車相關的。有一個駕駛303路的司機,在行駛的時候,遇到石頭砸穿擋風玻璃,司機被石頭砸到腦袋。”
聞言,南梔轉頭打量沉默的司機。
“那位司機憑著本能和經驗把公交車駛去路邊,當公交車安全停下來,他當場不治身亡。”
“是男司機嗎?”
“是的,四十來歲。”
司機專心駕駛,帽沿的陰影吞噬他的上半張臉。
他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下一站到了。
很不幸,車門外還不是公交站,而是一所烏漆麻黑的孤兒院。
孤兒院的門牌歪歪扭扭地斜靠鐵門旁。
張零麵無表情地盯著車門外,眼神淬了冰。
一群沒有眼珠的孩子來到車外。
“瞿哥,這回你千萬挺住啊。”
啪,啪。
前排的孩子貼在車門外麵拍打,暗紅的眼眶長出鐵線蟲般細長的觸手。
觸手貪婪地依附車門,迫不及待想伸進來覓食。
盤踞車門上的黑絲拚命抵住。
陳俊華嚇得臉白。“麻了,這回是怪。瞿哥,加油啊!”
瞿錦司的額頭冒出細密的薄汗。
南梔再次用金屬手鐲抵司機的脖子。“他們上不了車等於沒有乘客上車,趕緊開走!”
“但……”
“既然沒有乘客上車,車裡的乘客的生命在第一位!”
司機死氣沉沉的雙目,似乎恢複一絲光彩。
公交車起步,黏在前車門的觸手被迫縮回去。
南梔緩緩鬆開他的脖子。
下一站就是終點站。
“師傅,終點站的家夥會知道車裡的情況嗎?”
“不知道……”
“如果你違反了契約,會怎麼樣?”
司機抓緊方向盤,指關節泛青。“被它吞噬……”
南梔挑眉。“你和我們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蟻,不想被吞噬就配合我們。”
司機抿緊嘴。
“或許把他變成傀儡就不用那麼麻煩。”
張零話音剛落,一隻指甲大的甲蟲爬上他的後頸。
他全身一震,感到後頸傳來冰冷的殺意。“我配合,我配合……”
六分鐘後,兩束車前燈破開黑暗。
孤獨的公交車駛入荒涼的終點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