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女兒,葉婧充斥戾氣的眸子稍顫。然而她想到其他事情,猙獰的麵容如同惡鬼。
“燕燕!我隻要燕燕!我隻要她一個!”
“對,燕燕是你的女兒,你愛她。”
“我隻要燕燕——”
顫抖的刀尖逼近南梔的眼睛,葉婧的太陽穴青筋暴突。
“我隻要生一個就夠了,你們沒資格指手畫腳!”
南梔吃力地抵住她的手腕。“沒錯,人生是你的,你說了算,你不想再生育就不生。”
葉婧持刀的雙手發抖。“不,我的人生不是我的。我不想相親,不想嫁進來,可是有用嗎?全世界都說霍家條件好,逼我就範,我有得選擇嗎?我媽鬨上吊的時候,我能選擇嗎?我想離婚,我能做到嗎!不能,我是他們的提線木偶,我是一台按部就班的生育機器而已!”
溫熱的淚水落在南梔的臉上。
“婧姐,我們每個人都困在囚籠裡,有彆人造成的,也有自己造成的。你不是沒得選擇,而是不敢選擇。”
“不!要是回到過去,我一定選擇彆的路!”
“你隻是知道未來的模樣才敢選擇彆的路!”南梔趁機移開她的水果刀,反壓她在沙發。“你當初有沒有想過如果不嫁來霍家,就找不到條件更好的家庭?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嫁了人也不錯?”
“我……”葉婧的淚水浸濕臉龐。
“今天你做的所有選擇會牽連燕燕,你有勇氣承擔未來嗎?”
“我不知道……”
“你必須知道,燕燕需要的不是懦弱的媽媽!”
這話觸動了葉婧的心結,她眼尾的黑線減淡許多。
她麵對的不是發難的母親,不是咄咄逼人的婆婆。
是一雙堅定的眼睛。
這時,眼尾的黑線徹底消失。
“我……”她感到手握著熟悉的刀柄,大吃一驚:“我做了什麼?燕燕呢?”
見她的眼神恢複清明,南梔馬上鬆開她的雙手。“你和丈夫被魔氣操控,霍老太太在哪?”
“魔?”她嚇得丟掉水果刀,抓緊南梔的上衣。“我和丈夫吵架,出來透透氣,然後遇到婆婆,接著……不記得了,燕燕會怎麼樣?”
“你和我一起去找燕燕。”
另一邊,許青庭他們暫時被絆住。
他們經過正堂的神龕時,莊嚴的佛像突然伸出黑漆漆的觸手襲擊。
許青庭試著使用強大的精神力衝擊觸手,不料它們散了又凝聚。
“它們沒完沒了,必須吸收掉。”張零驅使一大群黑色蝴蝶包圍佛像,從源頭扼製。
驚歎不已的霍駿明回過神來。“我這具身體的母親擁有分/身的異能,她的魔氣依附在分/身上,所以我們看不出她有魔氣。”
“她的分/身分彆依附寺廟的佛像、許願架和家裡的神龕?”
“應該是的。”
眼尖的張零發現一縷黑氣溜出神龕,溜到廂房那邊。
這時,南梔和清醒的葉婧跑來。
“糟了,燕燕的兒童房和婆婆的臥室在同一側!”心急如焚的葉婧帶他們趕去。
兒童房挨著老太的臥室,葉婧毫不猶豫地先破開兒童房的門。
哪知門後環繞一團怪手,她還沒看清楚,就拉扯她進兒童房。
“啊——”
南梔發動預先畫好的金光符,綻放的金光照耀花團錦簇似的怪手,令它們暫時瑟縮,露出一道缺口。
隨即,黑色蝴蝶們環繞缺口,阻止怪手伸出來偷襲。
張零一手拉霍駿明,另一隻手習慣性地拉著南梔跑進去。
許青庭留在兒童房的門外接應。
原本溫馨的兒童房變得惡心。
牆壁和天花板儘是密密匝匝的胳膊,一條緊挨一條,乍看像灰白的蛇窩。
昏睡的燕燕被怪手抓住,釘在手牆上。
房裡的其他怪手迫不及待地伸過來,拉扯南梔等人。
而被抓的葉婧,長發被扯住,四肢被鉗製。
“燕燕!”
小女孩毫無反應。
死了一般。
憤怒的葉婧破口大罵:“死老太婆!快放下燕燕!那是你的孫女,你要做什麼衝著我來!”
咕嚕咕嚕。
一顆圓圓的東西滾過來。
葉婧定睛一看。
“啊啊啊啊——”
布滿皺紋的人頭咧嘴一笑:“乖兒媳,你生個一胎就能救燕燕了。”
晴天霹靂。
葉婧氣得全身發抖,凶狠地扯住老太婆的白發。
作嘔作嘔作嘔作嘔作嘔作嘔作嘔作嘔作嘔作嘔作嘔作嘔作嘔作嘔
這個時候還要威脅她生一胎?!
“婧姐。”
葉婧瞥見,南梔和張零已經掙脫怪手的圍困,包抄人頭後麵的“蜈蚣”尾巴。
老太婆的頸椎以下,長著繞房間幾圈的尾巴。
尾巴的兩側長著數不清、灰白色的胳膊,看似蜈蚣尾巴。
當葉婧仔細看,發現“蜈蚣尾巴”布滿不顯眼的黑線。
她懂南梔的意思。
想她口頭答應引開老太婆的注意力。
但她是葉婧。
倔強的葉婧。
她惱恨地扯老太婆的頭發。“哪怕我死,我也不要如你所願生一胎!你這麼喜歡生,下地獄繼續生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發雷霆的老太婆撕咬她的手。
牆上的手攏緊燕燕的身體,她難受地皺眉。
南梔和張零對視一眼。
前者救人。
後者對付老太婆。
“去。”
一個又一個小紙人從南梔的衣兜跳下來,組成長長的隊伍,然後爬上手牆。
它們恣意地搞破壞,在胳膊或者手掌上跳來跳去。
它們看著是紙片,實則因為符咒的作用,它們沉甸甸的,一跳便使手指骨折。
嘎啦嘎啦。
骨折的聲音組成悅耳的交響樂。
老太婆的慘叫為交響樂逐上高/潮。
不但如此,成群結隊的黑色蝴蝶撕咬手牆,咀嚼的聲音令所有人膽寒。
張零冷漠地踩上老太婆的尾巴,讓掌心的小蟲子溜上她的尾巴。
霍駿明來到兒童書桌前,拿起彩筆寫字。
南梔則踩上骨折的胳膊,爬上去掰開抓燕燕的怪手。
燕燕臉蛋蒼白,太陽穴浮現黑色的絲線。
“不行,黑氣在她的體內,我沒法吸收。”她頭頂的布偶熊搖頭道。
南梔嘗試呼喚小蝶,沒想到小蝶沒有任何回應。
“張零,分一隻蝴蝶吸收燕燕的黑氣!那老太婆沒救了,對孫女也狠心出手!”
聞言,葉婧顧不上受傷的手疼痛,放聲尖叫。
極高分貝的尖叫使在場的所有玻璃爆破,碎片四濺。
其他人捂著疼痛的耳朵,十分難受。
連門外的許青庭也沒法用歌聲掩蓋尖叫。
“蜈蚣尾巴”兩側的手陸續爆破。
但手由黑氣凝聚,爆破了便再生,沒完沒了。
幸好,手牆的怪手也消散,南梔得以抱著燕燕摔下去。
所有小紙人同時紛然落地,扛著南梔和燕燕。
捂著耳朵的霍駿明來到葉婧旁邊,快速捂她的嘴巴。
“閉嘴……燕燕沒事了。”
他感到手心濕潤。
“小孩子的意誌力不堅定,她還是不是原來的她,難說哦。”老太婆的頭顱歡快地滾動。
霍駿明滿臉厭惡,用力踩著她的臉,彎腰塞一團紙進她嘴裡。
“這是什……”她徒然瞪大眼睛。
尾巴和所有胳膊散成濃濃的黑煙,再也不凝聚,包圍恢複人形的老太婆。
“彆啊!救命啊!駿明你不能這樣對媽媽!”
沒人知道她經曆什麼。
她的腿骨折斷了,她身上的七成皮膚被燒傷,她的肺葉出現腫瘤……
她命懸一線,留下最後一口氣。
燕燕沒醒來。
葉婧帶著流血的手爬過來,想觸摸她但不敢。“燕燕?媽媽來了,你睡醒了嗎?”
“燕燕,太陽伯伯出來了,要曬屁屁了。”
“燕燕……起床了……媽媽陪你玩過家家……”
“燕……燕……彆扔下媽媽……”
哽咽的哭泣也沒法喚醒小女孩。
南梔的喉嚨很難受,胸口很沉。
門外的許青庭紅了雙眼。“婧姐,燕燕喜歡聽什麼歌?”
痛哭的葉婧一怔。
“媽媽唱的歌,孩子最喜歡了。”
葉婧慌忙抹去淚水,臉上沾血。
“布娃娃……不要傷心不要害怕……讓我借給你一半媽媽……和你共同擁有一個家……”[1]
悲傷的顫音勉強組成歌聲,卻是許青庭聽過最美、最好聽的歌曲。
“……布娃娃呀布娃娃……你為什麼不回家……”[1]
葉婧緊抓燕燕的小手。
“媽媽……”
清脆的童音點亮黑暗的兒童房。
涕泗橫流的葉婧抱緊醒來的女兒,放聲慟哭。
不久,呼嘯的警車和收容警察駕駛的救護車趕到霍家。
收容警察逮捕入魔的老太婆,把昏迷的她抬上擔架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