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園急忙壓縮空間,把鏡子的碎片碾成粉末。
淅淅瀝瀝。
淋下的粉末流光溢彩。
而密密麻麻、從碎鏡後麵伸出來的手,沾滿銀色粉末。
南梔和霍知儒立刻挨近小夥伴。
鏡子後麵是黑暗虛無的空間,不斷爬出傷痕累累的孩子。
有的沒了眼珠。
有的被開顱。
有的兩腮長貓須。
有的背後長尾巴。
……
瞿錦司和喬園深受震撼,隱約明白“怪”從何而來。
越來越多受傷或者畸形的孩子爬出來,把五人重重包圍。
他們不是怪,厲鬼而已。
“……為什麼……”孩子們齊刷刷地抬頭,盯著五人中的某一個。
“……為什麼你能活……”
“……為什麼隻有你……”
“……活下來!”
南梔等人看向陰鬱的張零。
孩子們不甘心地盯著張零。
張零卻淩厲一瞥虛無的黑暗空間,一對蟲肢刺去。“裡麵還有東西!”
黑暗空間突然噴濺出黑色的條狀物,如同巨型章魚的觸手,朝他們來襲。
霍知儒熟悉這股腐臭、陰冷的氣味,臉龐沒了血色。
南梔眼疾手快,發動金光符綻放耀眼的金光。
“啊——”
金光首先逼退孤兒厲鬼,而黑色的條狀物頓了頓,繼續伸過來,誓要拉他們進黑暗空間。
“你們快去乾掉域主!霍哥,寫一張詛咒文字給我。”南梔大喊。
“寫什麼?我不了解這個怪談背後的事實。”
“你寫:黑暗會被光明覆滅!”
霍知儒恍然大悟。“厲害。但不能寫這麼絕對,我改成重創,等我哈。其他人拖延時間。”
南梔再發動一張金光符。
喬園嘗試把黑色條狀物壓縮成碎片,不料它們變成扁平的碎片,很快便聚攏,變回條狀物襲來。
“這些東西像魔氣,滅不掉。”
“沒錯,打不死。”瞿錦司眉頭深鎖,他的黑絲也不能完全毀滅這些玩意。
唯獨張零的蟲肢,劃斷黑色條狀物後把它們吸收。
張零捂著額頭,太陽穴凸起青筋,十分難受的模樣。
還沒摘下的另一枚耳釘,光澤逐漸黯淡。
當目光瞥向奮戰的粉毛身影,他咬牙克製嗜血的眼神。
瞿錦司當機立斷:“小園,你彆管這些玩意,去對付域主。”
“哦。”
無形的壓強,朝著抱紅色皮球的男孩擠壓。
他隻是厲鬼,沒法抗衡捉摸不透的異能。
就在他的身形越來越扁之際,霍知儒落下最後一筆。
“寫好了!”
“快給我!”
南梔再抽出一張金光符,包裹揉成一團的詛咒文字,投進黑暗空間。
金光與詛咒同時入侵。
“啊啊啊啊啊——”
肉眼可見,黑暗空間收縮條狀物的時候,宛如巨大的菊花。
組成花瓣的是,被金光照亮尖叫的、無數的麵孔。
它們的眼睛怨毒盯著五人,把五人的嘴臉銘記於靈魂深處。
地震的搖晃使五人回神。
一大束黑色條狀物從空間的缺口伸展,侵蝕四周的鏡子。
霍知儒勃然色變:“快逃!它們要吃掉這個咒域!”
嘩啦啦——
天花板的鏡子同時碎裂掉落,黑色條狀物趁機從裂紋中冒出,擴大侵蝕的範圍和速度。
五人奪命狂奔。
“你們的小短腿跑快一點啊!”南梔頭頂的布偶熊,回望吃人的黑暗越來越近,心驚肉跳。“我不想回去那個陰冷可怕的地方!”
霍知儒喘大氣:“我也想跑快點,但身體還沒變回大人……”
喬園拉著南梔的手。“我先送你出去。”
南梔咬牙:“不,要逃就一起逃。”她回頭,硬著頭皮無視張零的蟲肢,拉他的小手。“你還欠我房租,彆落下!”
悶聲喘氣的張零加速奔跑,跑在她的旁邊,緊緊地牽著她。
刺骨的陰冷緊追過來。
身邊的鏡子陸續破碎,裂紋之下儘是黑暗。
深重的怨念從他們的身後壓來,壓得他們頭疼。
“……祭品……”
“……我們的祭品……”
“……不準跑!!!”
……
帶頭的瞿錦司,壓力最大。
他憑著感應咒域的力量薄弱之處,帶領他們逃亡。
急促的腳步聲追隨他,他沒想到大家對他如此信任。
那麼拚死也要逃出去。
南梔把心一橫。“霍哥,繼續寫詛咒。”
“當真?”
“難得來一趟,當然要重創敵人!”
“好!”他立刻掏出圓珠筆和便利貼,筆跡龍飛鳳舞。
南梔鬆開兩人的手,掏出一疊符紙,臨時畫金光符。
極限手速,十秒畫一張。
金光符包裹詛咒文字,扔進旁邊的黑暗裂紋。
頓時金光數丈。
寫好畫好一張,再扔。
扔到冒白光的出口,金光一路護送。
“啊啊啊啊——”
憤怒的咆哮震耳欲聾。
他們頭也不回地跑進白光。
公交車!
和藹可親的303路公交車停在原地!
“王師傅開門啊!”
“救命快開門!”
“快點快點快點!”
前車門開啟,陰冷暴躁的氣息卻依然緊貼身後。
五人一股腦地跑上公交車。
“老天啊——”
孤兒院化成巨大的黑影,伸出黑色的條狀物追來。
“快開車!”
王大富不明白為什麼總遇到這樣的場麵,但反應極快,拉手刹和踩油門的動作一氣嗬成。
公交車起步,他們坐好扶穩。
“王師傅開快一點,它們快追來了!”
一些黑色條狀物,已經碰到車尾的玻璃窗。
南梔把帶來的所有符籙貼上玻璃窗。
不管有用沒用,拖慢它們一秒是一秒。
王大富瞧著後視鏡的壯觀場麵,極限加速。
駛出一段距離,黑色條狀物沒法繼續伸過來,不甘心地打結扭動。
“沒事了……”
此刻,霍知儒毫無文青的包袱,坐在過道,背靠單人座椅喘大氣。
“我們變回大人。”喬園吃驚地打量車窗上的倒影。
累趴的南梔不想說話,癱坐。
瞿錦司摘下眼鏡擦汗,末了,嚴謹複盤:“星星孤兒院的背後還有內幕,我沒調查全,很抱歉。”
張零冷著臉戴回耳釘,沉默不語。
大家煞有默契,沒問張零,為什麼孤兒鬼認識他。
因為知道他這人擰巴,除非他主動說,不然撬不開他的嘴。
“孤兒分兩批,一批是怪,另一批是鏡子裡的鬼。”南梔擦一把下巴的汗水。“操縱老師虐待孤兒的,是鏡子裡的孤兒鬼。”
“問題出在此處。”霍知儒坐直來。“為什麼鏡子裡的孤兒已經長尾巴,沒變成怪而是厲鬼?按理說,他們如此怨恨,變成怪的幾率更高。”
瞿錦司也想不通。
南梔一語驚人:“或許,鏡裡的孤兒死在出現詛咒怪談之前。”
大家震驚良久。
“那祭品是什麼意思?”
夜闌月冷夢最深,兩輛加長的吉普車駛到某個站台附近。
車內,所有行動的人員嚴陣以待。
“小情,等會跟緊我。”顧雅棠投來擔憂的目光。
聞雨情點頭答應,檢查攜帶的法器。
“快到了。”負責駕駛的組長冒出汗珠,沉聲提醒後麵的隊友。“這個咒域很特殊,融合了兩個怪談,一個是孤兒院鬨鬼,一個是鏡子裡有鬼,我們等會必須謹慎。”
“嘶……又緊張又興奮。”
“我第一次同時對付兩個怪談。”
“我也是。”
大家整裝待發,嚴肅的氣氛像套頭的塑料袋,害他們緊張得透不過氣。
兩輛吉普車根據定位,一往無前。
定位的標記顯示抵達目的地,但兩輛吉普車沒有停下,繼續行駛。
繞回來,又繼續行駛。
又繞回來,再往前行駛。
……
“組長,我們遇到鬼打牆了嗎?”
“不是。”組長一臉困惑。“目的地到了,但是看不見孤兒院,隻有……”
隻有前麵的一塊空曠的地。
“磁場正常,不是鬼打牆。”顧雅棠看著電子羅盤提議:“不如我們下車瞧瞧。”
“也好。”
兩輛吉普車停在大空地前麵。
他們跟著手機地圖的定位步行。
定位停留在他們不動的地方——大空地的中心。
地圖上顯示,這裡就是星星孤兒院。
“地圖沒更新嗎?這裡什麼都沒有。我用的矮德地圖,你們呢?”
“黑度地圖,一樣的定位。”
“邪門了,孤兒院呢?”
涼風拂過空曠之地,吹亂他們的頭發。
顧雅棠和範海盯著羅盤,發現羅盤的指針指向負磁場的區域。
範海:“神了,定位沒出錯,這裡的確存在過咒域,但因為不明原因,連建築物也不見了。”
顧雅棠來到空地的邊緣檢查,確信這事。“一大片地麵較淺色,這是存在過建築物的痕跡。”
聞雨情茫然四顧,總覺得發生這樣的事,她已司空見慣,腦海中浮現玄學實戰考試時,兩個拉怪的身影。
應該不關她事……吧……
最頭疼的是兩名組長。
任務扼殺在搖籃中,他們要怎麼交報告。
“唉,今晚過後又增加一個怪談——神秘孤兒院在一夜之間人間蒸發。”
怪談的創造者正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查看親近度。
與張零的,接近四星。
與許哥、瞿錦司和喬園的,四星。
與霍知儒的,一星。
她安心睡覺。
五天後的晚上,興城人民醫院。
護工大媽提著一個碩大的蛇皮袋,放上手推車,運送到僻靜的停屍間。
“老劉,今天的貨比較多,要燒乾淨。”
大媽沒有注意到,她說“燒乾淨”的時候,蛇皮袋的底部動了動。
“行,沒問題。”
老劉提著蛇皮袋到停屍間的焚化爐前,解開袋口。
他凝視大小不一的嬰屍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