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上的聲音突然消失, 又隻剩下木魚聲。
估摸著是窺見曲悅停下步子, 猜到曲悅或許能夠聽見他們說話,便改為密語傳音。
“那咱們走。”曲悅既然不想上去,九荒立刻側過身,等她轉身下石梯。忽又想起來, “可你體內還有天魔氣, 得讓佛修幫你瞧瞧。”
他朝山頂看一眼, “等我上去抓個佛修下來。”
曲悅微微偏頭:“佛門聖地, 莫要口出狂言。”
這話是說給山頂上那位“太師伯”聽的,不知與她父親有何過節,或許琉璃罩的來曆與父親所述有些出入,但這等咒罵之言, 依然聽的她心頭窩火。
九荒怔了下, 連忙朝著山頂抱拳:“佛祖,得罪了。”
“拜佛是雙手合十,你抱拳做什麼?”曲悅被他的模樣逗的無語, 繼續爬石梯。
九荒隨著她走,原本她滔滔不絕說著曲春秋, 忽然一言不發, 他也不覺著奇怪。
事實上他從前認識的瞎子六娘就比較情緒化,任性嬌氣的厲害。
踏過最後一層石階,兩人抵達山頂, 被禁錮的法力恢複。已有一位僧人立在一旁, 念了聲佛號:“兩位施主, 這邊請。”
“多謝大師。”曲悅的禮數十分周全,體現出她良好的家教,穩步隨這僧人繞過大殿,往後山走去。
這一路走過去,曲悅發現大無相寺麵積雖大,但毫無氣派可言,供奉的佛像多半是泥塑和木雕,不見金身。
“兩位施主,請。”那僧人帶他們來到一座籬笆小院外,便停下了腳步,示意他們入內。
陳設簡單的木質禪房裡,曲悅見到了剛才說話的兩名佛修。
盤腿坐在蒲團上的白衣僧人應該就是一念佛尊,二十七八歲的皮相,眉清目秀。站在他身側的青袍僧人,則是無相寺的主持寶慧禪師,看上去比一念更穩重一些。
曲悅自報家門,逐個見禮。
兩佛修得知她是曲春秋的女兒,打量她兩眼。隨後目光凝視在九荒身上,腰間掛著合道惡果,一身冤孽氣、戾氣、煞氣……
這樣一個“惡”到不能再“惡”的邪修,居然安然無恙的走完了業火梯。
業火梯既然不製裁他,那兩人也不會為難他。
收回投向九荒的視線,寶慧禪師才詢問曲悅:“曲施主,不知令尊近況如何?”
曲悅恭敬回道:“家父十幾年前便閉關合道了。”
並未說成功幾率僅僅隻有一成。
寶慧禪師又問:“那施主可是來歸還金光琉璃罩的?”
若不是關係佛寶,也不會領來太師父的禪房裡。
曲悅先問:“家父借走貴寺寶物時,是否與貴寺約定了歸期為一百年後呢?”
“借?”一念佛尊嗬嗬一笑,不知她是真不知情還是在說場麵話,停下撚佛珠的動作,左手比七,右手比二,強調,“隻剩下七十二年了孩子。”
曲悅確定了這金光琉璃罩確實不是父親“借”來的,卻也不是“偷”和“搶”來的。
所以……
很有可能是“騙”和“脅迫”得來的。
一定是父親非常了解一念佛尊,知道即使一路跪上來,一念佛尊也不會借出琉璃罩,才不得不使出一些卑劣手段。
如此一想,曲悅心頭原本的忐忑不安消失,反而愈發感動。
相比較“跪求”,拋棄原則對於父親來說應是更難才是。
“既有約定,晚輩七十二年之後定會歸還的。”曲悅雙手合十,“晚輩今日前來,是受兩位天人前輩所托,將天邪劍送來……”
從宗權和雪裡鴻的態度上來看,兩人對大無相寺都不陌生,一念佛尊應該對天人也非常熟悉。
等她講完戮天的事情,一念佛尊問:“劍在哪裡?”
曲悅指了下九荒:“因他有天人血,天邪對他有一定影響,故而被一位劍修前輩拿在手中,她慢我們一步過來,此時應該已經在爬石階了吧……”
“沒有。梯子沒有任何反應。”一念佛尊剛剛搖了搖頭,忽地蹙眉,“來了。”沉默一會兒,“你們最好去提醒一聲,帶著那柄劍他是上不來的。”
曲悅眉心一蹙,禪房內阻隔神識,放出耳識去山腳,果然聽見辛鷺一聲哀嚎。
這是怎麼回事?
曲悅趕緊走出禪房,邊往石梯口處走,邊放出神識窺探山下。
辛鷺身後背著被黑布包裹著的天邪劍,腳一踏上石梯,便如同踩上一些被火灼燒過的釘子,紮的他靈魂顫抖,痛叫出聲。
辛鷺也是個不服輸的性格,狠狠一咬牙,忍住疼痛踩著石梯朝上飛奔!
一口氣奔出兩百階之後,眼前的石梯呈蛇狀扭曲,他頭暈眼花,閉眼不及,猛地噴出一口血,身體失去平衡,從石梯上滾下去。
滾到最底層,離開石梯和法力禁製區之後,來自靈魂的戰栗感逐漸消失。
辛鷺扶著顫顫的雙腿從地上爬起來,取出顆丹藥服下,小無相寺的主持雖說上山需要經受考驗,但這也太難了吧?
“辛前輩!”曲悅站在山頂喊他。
“曲姑娘,石梯上法力使不出來,還會攻擊神魂,你們是怎麼上去的啊?”辛鷺仰著頭,愁眉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