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悅沒注意他們的密語聊天,她正站在島嶼般開闊的甲板上,仰頭打量高聳的船樓。
樓內已有不少人了,喧鬨的聲音灌入耳中。
樓船雖不設隔音結界,但各個艙裡都有獨立的隔音罩子。
“丁謬來了,沒見丁誤,倒是跟了個五品的小姑娘,還有一個八品的……邪修?”
“這是什麼古怪陣容,哈哈哈,溫前輩這是自暴自棄了,還是想要出奇製勝?”
……
換一撥人。
“哎,現如今論道會已是越來越沒落,越來越沒意思了。”
“是啊,變味了。咱們是來此學習開悟的,不是來看溫前輩笑話的。”
“換個思路,若不是溫前輩這個舊疾,咱們也不容易被邀請來參會。”
……
再換一撥人。
女人的聲音:“表哥,你在瞧什麼?”
男人的輕笑:“瞧甲板上那位姑娘,令我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真的?哪一個?”
此時甲板上就隻有曲悅一個姑娘。
曲悅循著聲音,下意識朝聲音來源地望過去,很可惜窗子是緊閉的,那人是以神識打量她。
女人讚了一句:“你眼光不錯,瞧這柳葉眉桃花眼,可惜像是個病秧子。”
男人道:“她應是受了重傷,封了氣海,才會顯得單薄羸弱了些,但從她眉宇間可以看出,她是位性格堅毅的姑娘。”
女人嘖嘖:“所以你就春心蕩漾了?”
男人糾正:“是一見鐘情。”
女人催促道:“那你還坐著乾什麼,去問問她可有伴侶,早下手為強。”
男人啼笑皆非,並未接話。
“我去幫你問。”
“回來,莫要唐突美人。”
……
曲悅聽到此處便沒有再繼續聽下去,雖被人品頭論足,從他言談之間,並不是個浪蕩人,她也就沒有在意。
曲悅隨著丁謬走近船樓內部,裡頭是環形結構,邀請來的聽眾都在船艙裡,並不露麵。
中空的大廳則是論道台。
東南西北四方位,共四個玉製的打坐台,紋刻著四大瑞獸。每一個台子都很大,可容納十來個人同時坐下。
此時四個台子上皆是空的,丁謬指著朱雀台:“那是家師的位置,咱們是小輩,先上去等著吧。”
曲悅不懂他們的規矩,點點頭。
九荒抱著她飛上朱雀台,三人盤腿坐下。
等。
一連等了兩日,幻波還沒有趕到。第三日清晨時分,朱雀台之外的三個台子突然嗡嗡作響。
曲悅睜圓眼睛,看著三個虛影慢慢浮現在青龍台、玄武台、白虎台上。
人未到,隻是分|身?
不,漸漸的,這三道虛影凝結成了實體。
曲悅明白了,這四個台子內有著傳送法陣,可能是上次他們離開時留下來的,隻能傳送他們自己。
船樓內鴉雀無聲。
“宋前輩、白前輩、方前輩。”丁謬逐個請安。
他請安時,曲悅也垂首拱手。
眼尾餘光打量三人,無一例外,都和溫子午一樣雞皮鶴發。
修道者若不受內傷,以至於無法保持容貌,很少會將自己搞這麼老的,通常以老態龍鐘麵貌示人者,多半是想突出自己真的是“老資格”。
“恩。”玄武台上的老者捋了下胡須,“你們的情況,子午已經說過了,不廢話,咱們開始吧。按照規矩,咱們還是每個人出一道題,問一個人,對於問題,不可以拒絕回答。”
青龍台上的老者先道:“我先來吧,還是那老生常談的問題,聊一聊返璞歸真。”
話音落下,他看向了朱雀台上的三個小輩兒:“這題簡單,你們答。”
這題是簡單,卻也是最難的。
因為連曲悅這樣的年紀,都能說出很多道理來,很容易被駁斥回去。
丁謬正要作答,曲悅搖搖頭。幻波還沒來,讓九荒拖延時間。
三人並不是並排坐著的,九荒坐在中間,且略在前一些,一看便是主力。
於是曲悅與丁謬不吭聲,三位老者都看向了九荒:“小兄弟有何高見?”
九荒問道:“返璞歸真是什麼意思?”
青龍台老者道:“我正是問你,返璞歸真是什麼意思。”
九荒搖頭:“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青龍台老者皺皺眉:“我們修煉的目的,是為了探索世界的本相,故而有一種說法,返璞歸真將是我們修煉的終點,懂嗎?”
九荒不解的看向他:“你既然知道,你還問我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