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徒弟的動機不純,但他一向問心無愧,因為每個徒弟,他都是傾注了所有心血去培養的。
然而現在,愧疚似巨石,砸在了他心頭上。
飲朝夕正煩躁時,突聽見“咯吱”一聲響,勾黎開門走了出來。
飲朝夕望過去:“阿黎,醒了?”
勾黎不說話,也不看他。
飲朝夕又問:“身體如何?”
勾黎卻往索橋的方向走,經過飲朝夕身邊時,將他視為無物。
待勾黎踏上索橋,飲朝夕站起身:“我知你不想看到我,但你現在不能走,溫子午溫前輩肯為你療傷,這是一個好機會……”
勾黎頭也不回。
飲朝夕:“戮天已經死了,你的仇蓋世小兄弟已經幫你報了……”
勾黎的身影隱入索橋的迷霧之中,瞧不見了。
飲朝夕閉上眼睛,原地靜默許久。
忽地又睜開,追出去。
錯過一次,絕不可再錯。
他追出索橋之後,勾黎人已經不見了,幸好他出來的早,神識窺探到勾黎往南飛走了。
飲朝夕禦風追上去,神識鎖定勾黎,決定用綁的也要將他綁回點星崖。
倏然,他意識海內的天坑碎片發出預警嗡鳴。
飲朝夕立刻提高警惕。
不多時,竟窺見勾黎落在一處山頭上,似一具行屍,站著動也不動。
而那處山頭上,站著幾十個黑袍人。
其中一名黑袍人提著一盞燈,燈內的發光體像極了螢火蟲,是……魔靈!
“飲朝夕追上來了。”麵具下,顏烽的臉色微微一變。
“無妨,沒有天傷劍,他不堪一擊。”風槐渾不在意。
顏烽道:“據說危急關頭,他會凝劍。”
風槐道:“他曾經為勾黎凝過一次劍,斷過一次劍,以我所了解的天傷劍,不會因為同一個人、同一個理由,凝第二次。”
說話的功夫,已從燈內飛出。
麵前就站著傀儡般的勾黎,風槐並不急著入侵,快似一道閃電,飛向飲朝夕。
在他召喚碎片之前,魔靈轟然散開,散成一團黑霧,將他包裹在內。
飲朝夕頓覺識海劇痛,心中不由一駭。這魔靈非同一般,完全壓製住了他的意識海!
任由碎片嗡鳴,也無法突破他設下的阻隔屏障!
“劍仙啊。”風槐似笑非笑,似在嘲諷。
爾後折返,自勾黎靈台入內,慢慢操控了勾黎的身體。
扭扭僵硬的脖子,風槐笑著看向被黑霧困住的飲朝夕,“飲劍仙,你覺得對不起你徒弟,無法麵對勾黎是不是?沒關係,我借用他將曲春秋挫骨揚灰之後,自會幫你處理掉,不必謝我。”
*
聽父親講完合道幻夢的場景,曲悅愣了一會兒。
家中沒有族譜,也不曾聽父親提過祖父,所謂的老曲家祖宗十八代,也是掛在嘴邊說著玩的。
她一直以為父親是個孤兒,曆經坎坷,最終走上了人生巔峰。
原來不是啊。
曲春秋問:“可聽明白了?”
曲悅回過神:“嗯,聽明白了。”
曲春秋提醒:“阿悅,你需要真身入我幻夢,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曲悅想了想,等同這個投影陣法隻是一個中轉站,父親現在要施法送她進入他閉關之地了:“若我找不到心魔化身,溫前輩他們擋不住雷劫,您道消身隕,我可能也會死?”
“死倒是不會,為父拚勁最後一口氣,也定將你送出來。”曲春秋道,“但也隻是留你一條命,旁的,為父無法保證。”
“我知道了。”曲悅不怕,也不能怕。
“好女兒。”
曲春秋的話音落下,曲悅立刻感受到失重感,忍不住一聲驚呼。
緊接著如墜懸崖,不斷下落,仿佛永無儘頭。
噗通——!
她終於摔到了底部。
她落在了一座城市裡,耳畔傳來諸多聲音,但有個聲音最大:“小月亮,這是哪兒啊?”
曲悅一怔,摸摸耳墜,很詫異帶著這耳墜,連幻波也能進入父親的合道幻境裡:“這是兩千多年前的華夏,走,先去找我爹。”
忍不住得瑟一句,“原來我先祖居然是皇室呢。”
……
在九荒眼睛裡,曲悅是突然就不見了。
“六娘?”他伸手去抓,連一片衣角都不曾抓到,“六娘?”
曲春秋的聲音壓下來:“著急什麼,我還能害她不成?”
九荒連忙將手收回去,老實站好。
曲春秋笑道:“小邪修,你得罪我了,明白不明白?通常得罪我的人,你可知他們的下場?”
九荒咽了咽口水,他雖在笑,且笑的溫煦,卻令人覺得毛骨悚然,仿佛笑聲裡隱藏著暴雨梨花針,隨時能將人射成篩子。
曲春秋:“說話。”
九荒忙道:“知道,他們都變成您的劫龍了!”
曲春秋對他的回答感到滿意,態度也稍和善:“我可以不追究,但你必須答應我,往後離我女兒遠一點。”
九荒忙不迭點頭:“好!”
曲春秋真想讓自家閨女聽一聽,瞧瞧他這幅窩囊樣子,被恐嚇一句便退縮了。
嗬。
卻聽九荒問:“伯父,不知我要離多遠,一寸?一尺?一丈?”
曲春秋:?
九荒認真分析:“最多一丈,再遠就不行了。若有超出九品中期的高手偷襲六娘的話,我怕我的速度會慢一步,畢竟我反應雖快,身手也特彆敏捷,可被曲宋折損的修為還沒能補回來……”
九荒分析完之後,試探著伸出一根手指,討價還價,“那就一丈吧,行嗎伯父?”
半響。
——“滾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