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如此上道,雪裡鴻心裡又好氣又好笑, 外表卻是一副滿意極了的表情, 連連點頭。
她扳著九荒的肩膀, 使他麵向自己, 細心幫他整理了下衣襟。
來到天人境之後, 她又幫他做了一套新袍子, 和他身上穿的一樣。雖為全新,但由於灰撲撲的顏色和隨意寬闊的粗麻布款式,換了新衣裳的九荒瞧著仍有些像乞丐。
雪裡族長交代她,於人前, 待九荒要刻意表現出一些母愛來。
事實上哪裡需要刻意, 滿滿都是愛。
養活他長大, 雪裡鴻可真是不容易的很。
一眾天工長老們看著麵前的“父慈子孝”,麵麵相覷,那些關於九荒乃是少主兒子的傳言, 他們也略有耳聞, 可他們渾不在意, 滿心撲在這三本書冊上。
“小邪修?小邪修?”
九荒的腦子已被聘禮充斥, 被念叨好半響才回神, 根本不管他們了, 起身往外走:“師父, 我這就去。”
……
天人境麵積廣闊, 有一個十九洲大小, 但周圍多半是山川河流, 動植物以及礦產極是豐富,以此維持住天人境的運轉。
中心區域則有數百城,九荒待的地方名叫神都,類似於人間王城,聚集著各族族長與貴族。
神都最高處便是大祭司的神殿,相當於王宮。
接下來兩三天,九荒天天在外晃悠,卻沒有貴族子弟上來與他搭訕了。
起初大家隻是好奇,九荒是不是雪裡鴻的兒子,所以雪裡鴻才會離家出走幾百年。
男人嘛,在人間沉迷個女色,沒什麼。
可這兩日有小道消息流出,雪裡鴻是女扮男裝,這便炸開了鍋,雪裡家族受命於神,從沒生過女兒。
這讓天武貴族愈發躁動,認為神旨已改。
再一個,九荒居然還有天武血,雙血統的天武後裔,也是很罕見的存在。
便有人猜測,九荒並不是後裔,他是奇特的天人,父母都是純血統,且血統強悍,誰也壓不住誰,便各占一半。
所以,這個天武人是誰?
很容易想到追著雪裡鴻失蹤三百年的宗權身上去。
天武貴族的躁動抵達臨界點。
可流言終究是流言,沒有捅破,各家族仍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再詢問九荒。
畢竟,神都上空滾動著一個直徑十丈的、巨大的玻璃球狀的法寶,輻射出的光波,籠罩著整座城市。
這是一個“眼”,大祭司與兩位守護,可以通過這個眼,窺見城中一舉一動。
他們心底,終究是有些畏懼著神的。
九荒等的心焦。
他趁著一眾天武貴族們閒來無事切磋時,跳上擂台去:“誰和我打?”
天武貴族們麵麵相覷,原本便站在擂台上的黑衣天武笑道:“兄台,你了解咱們天武族擂台的規矩麼,我們都是純血天武,出手沒有輕重,是會死人的。”
九荒實在著急,這些人為何不問他爹是誰,師父又不準他主動說。
為了聘禮,他絞儘腦汁,終於想到了一個機智的好辦法,六娘常常在他麵前講起宗權的翻車史,他隻需學習宗權,讓人看到他們的相像之處就好。
他學著宗權的口氣說道:“我乃是南蠻洲第一邪修,打遍山頭無敵手,從來就沒有輸過,爾等無名之輩,儘管放馬過來。”
“夠狂啊兄台!”這黑衣天武原本還顧忌著他敏感的身份,此時天武血熱,應戰道,“在下靳岑,討教一二!”
靳岑一抬臂,氣凝長刀,劈向九荒。
九荒腳步左移,躲閃開。
靳岑的長刀劈了個空,心中一駭,躲閃開是意料之中,但如此輕鬆隨意,實在是……
然而下一刻,靳岑和周圍所有觀戰的天武貴族一樣,都摸不著頭腦了。
九荒像是被他的刀風擊中,一個趔趄,待站穩後,道:“這是意外。”
靳岑:?
靳岑再劈一刀過去,再被他輕鬆躲開,他竟又一個趔趄,左右搖晃,“艱難”站穩:“這也是意外。”
什麼鬼?
靳岑猛劈過去,見他同樣是輕鬆躲開,隨後做作的像鴨子被捏住喉嚨般“哎呀”一聲,倒在了地上。
靳岑直接懵了。
九荒爬起來後,望向他的目光十分灼灼,充滿希冀:“這都是意外,懂了麼 ?”
周圍眾天武紛紛吸了口氣。
靳岑更是暴怒!
在天武人意識中,約戰是一件神聖的事情。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行為。
“他不可能是宗前輩的兒子,前輩是對武道極認真之人。”
“沒錯,哪裡來的謠言,實在太離譜了。”
有人傳音給靳岑:“不必留手了,這小子肯定和宗家沒有關係。”
靳岑冷笑:“區區半血後裔,你可知我是誰?肯紆尊降貴與你過招已是看在雪裡少主的麵子,上了我們天武人的擂台,便是將你打死了,也不怕你師父怪罪,你又懂了嗎!”
“看來是沒懂。”九荒失望,這招模仿宗權翻車不太管用。
“看招!”靳岑礙著宗家的麵子,不想傷他,才使用長刀,如今收刀換為拳風,腳下疾奔數步,拳頭泛著火光,引動周圍氣場,刹那溫度驟升。
既然模仿無用,九荒便也不再模仿。
眸光一沉,躲也不躲,調動丹田靈氣,迎著他的拳頭,也揮出了一拳。
溫子午給他的那顆金係妖丹,已在他丹田內穩固住了。
這顆內丹克製了他的毒性,起初令他修為下降,但他這一個月在天工族族會上,邊回答問題,邊挖掘這顆特製金龍蜥妖丹的力量。
此時,他的拳頭被厚厚的金屬鱗片覆蓋,拳頭周圍則彌散著黑綠毒氣,兩種相克的屬性,完美交錯開。
嘭!
兩個拳頭相撞在一起。
天武人過招,不喜歡花裡胡哨。
拳頭對拳頭,單純比拚力量。
碰撞上鱗片時,靳岑已覺得心臟重重挨了一記,再看著自己的拳火被毒霧猛烈侵襲,自知不敵,滿目的不可置信。
畢竟是純血天武,九荒也不是很輕鬆,但此人比著邢諺差遠了,他估算過力量,能贏,故而表情淡然。
觀戰的人又開始動搖了。
這小子真有可能是宗家的崽。
這其中包括宗家派來的人,也從搖頭嫌棄,到滿臉疑惑。
……
神殿內,白雪皚皚的山峰高處。
寒露通過“眼”,注視著擂台上的動靜。
唇線微微一提,對九荒頗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