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三合一)(1 / 2)

衣冠塚......?陳達這話語一落下, 像往平靜的湖麵投入一顆石子,驚起一片漣漪,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這又是怎麼回事?”皇帝皺著劍眉,也頗為困惑地望著陳達。

“草民前些天, 在長公主從前所住的院子裡, 發現了一處暗室, 裡頭立了兩尊衣冠塚, 一尊是草民與長公主第一個小產的孩子的, 另一尊,寫著……”

他忽地斂下眼眸, 抿了抿唇, 雙拳緊握著,繼續說:“木牌上寫了皇後娘娘,不,應該是貴妃娘娘的生辰八字。”

趙仙仙纖細的手指不自然地瞬間收緊, 身上的青白色軟緞裙都被她抓皺了, 蒼白的雙頰染上了一層薄紅, 自己方才是誤會皇後娘娘了?

接著眼眶再次泛酸,輕吐了一口氣後, 猝不及防地對上了皇後一直望向自己的帶著歉意的目光。

兩人的眼神一對上後, 趙仙仙感到有些不自在, 心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就在此時, 被宮人鉗製住的徐氏, 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 拚命掙紮之下竟真的將幾個力氣大的宮人掙開了,猛地撲到跪在另一邊的皇後麵前,吐出來方才宮人塞在她口中的破布,滿臉難以置信。

“嫃兒,你說你是長公主抱養來的?不是當初那個孩子?”她胸口不停地起伏,怒目瞪著皇後質問著,剛才掙紮太過她的發髻早就鬆開披散了,衣衫也鬆鬆垮垮的,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

“當初那個孩子,出生第二日就起了高熱,直接就沒了氣了......”

皇後斂下眼眸,掩蓋住了她眼底失落的情緒,她一直以為徐氏是真心疼愛自己的,還因此對徐氏的親女趙仙仙頗感愧疚,原來這疼愛的背後,藏了這麼多不堪。

徐氏整個人變得驚慌失措,如鯁在喉,愣神片刻後,又聲嘶力竭地說:“不!嫃兒,一定是長公主騙你的!一定是!她定是知道了我當年調換了兩個孩子,才故意這樣同你說的!”

她大口大口地喘氣,淚流滿麵:“她是為了報複我們母女......對!她是為了報複!”

“你仔細看看,皇後哪裡有半分像你我!”趙父看妻子開始胡言亂語,動作迅速上前去拉住了她。

話語裡帶著苦澀:“再說了,若長公主知道實情了,為何不把仙......貴妃娘娘接回去,反倒還讓你的孩子,安安穩穩地當皇後?”

徐氏臉色驟然大變,似是不願接受趙父的話,猛地不住地對趙父拳打腳踢,甚至伸手去用力扯他的頭發。

趙深急忙上前去拉住母親徐氏,但徐氏悲憤交加,力氣不同以往,一下子就把趙深掙開了,又欲要衝到主位上打那位長公主的親生女兒趙仙仙。

“杵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把人拉住了!”皇帝麵帶狠厲,聲音染上幾分隱怒,朝著幾個宮人喊道,又站起身來,又用自己的身子擋住趙仙仙,怕徐氏發起瘋來傷著她了。

“是!”宮人們得了指令,趕緊上前去製住了不停撒潑地徐氏,怕她又像方才一樣掙脫開來,直接用繩索將她團團捆住。

趙父得救後,整個人都窘迫不已,衣衫都被徐氏撕破了些,披頭散發的,又麵帶愧疚地望向趙仙仙,直直跪在地上磕頭。

“草民有罪!都是草民治家不嚴,才讓內人生了這般歹毒的心思,求陛下賜罪!”

趙深也隨著父親一起跪了下來,飽含愧疚地板著臉,唇角牽出一抹苦澀的笑,但心底裡又藏了幾分竊喜,仙仙竟然不是自己的親妹......

“阿爹,哥哥,你們快起來罷,本就與你們無關......若不是你們與姑姑,我也......”趙仙仙心生不忍,眼角噙著淚花,看不得向來疼愛自己的父親兄長這麼跪著磕頭。

“陛下,打算如何處置這徐氏?”陳達倏忽間搶了趙仙仙的話,他聽著趙仙仙稱趙父為阿爹,心裡泛起了一陣陣酸,仙仙什麼時候也能喊自己一聲阿爹?

“來人,直接將她押到大理寺去,先關起來,沈煥你也跟著一起去看著。”

皇帝神色陰鷙,瞳孔散發著鋒利的光芒。

他本想命人直接把徐氏的手腳砍了,再關到陰暗潮濕的牢房裡,留住她的命慢慢折磨她,但不好讓趙仙仙聽到這樣的話,嚇著她了怎麼辦?隻好先讓人先押送去大理寺。

突然被點名的沈煥反應慢了半拍,他一直安靜地坐在另一端看戲,沒想到皇帝會讓自己跟著一起去大理寺,心裡揣測了兩下,就應下了,轉身與那幾個壓著徐氏的宮人出了殿。

徐氏再怎麼拚命掙紮都沒用,就這麼被捆住手腳押走了。

而趙父與趙深、皇後等人還垂著頭跪在地上不動,正殿內一時間又陷入了冗長的安靜。

“阿爹、哥哥、皇後娘娘,你們快起來罷,這樣跪著像什麼樣?”

趙仙仙遙看著徐氏被押走了,才回過神來,稍稍舒了口氣後,柔聲細語道,還扶著腰撐著扶手,想親自起身去扶起她們。

一直立在她身旁候著的清雲,卻還沒晃過神來,她向來就是個愛看戲的,但這次真的讓她瞠目結舌了。

也是,誰會想到這位妍姿俏麗、千嬌百媚的貴妃娘娘,長著禍國妖妃的姿容,卻才應該是真正的皇後?恐怕連寫話本子的人,都不敢這麼寫……

她頓了片刻後,用洋洋得意的眼神望著皇後身旁一起跪著的明惠明雅二人,尤其是明惠。

彆以為她不知道,明惠私下裡看不起自己家貴妃娘娘,說的話難聽得很,殊不知她自恃高貴的皇後娘娘是個假的,而自己家貴妃娘娘才應該是真正的皇後。

明惠感受到清雲落井下石的目光,背脊僵硬,漲紅了臉,本就耷拉著的腦袋,一時間垂得更低了,她回想起自己以前說過的話,覺得丟臉極了。

若是趙仙仙看到清雲挑釁明惠的眼神,定會想起原書中的劇情,清雲也是個小反派,她忠心於女主角的惡婆婆趙貴妃,私下裡為了主子多次給女主角沈嵐甩臉色、下絆子,後來沈嵐稱帝後,將她淩遲處死了……

“仙仙說的是,都跪在這兒像什麼樣,都起來吧。”皇帝拉住趙仙仙,心疼她身子重,不願她起身,又聽趙仙仙還喚趙父為阿爹,於是語氣也頗為親和。

“嶽父大人,你與阿深都先回去罷,我們這兒還有其他事情要商議,就不多留了。”

陳達聽了這話氣得差點就岔氣了,自己算得上是皇帝的恩師,又向來把他當作自己的半個兒子看待,怎麼就沒見他真心實意地,喊過自己一聲嶽父呢?

趙父倒是被驚的心裡一咯噔,眼前這跟高大威嚴、麵容剛毅的皇帝,用著這麼親近的語氣,喚自己這個平民百姓為嶽父大人,怎麼想怎麼覺得彆捏得慌。

隨後趙父趙深兩人也離開了,趙仙仙本就大清早地被皇帝狠狠折騰了一番,睡個回籠覺又被嚇醒了,現在鬆了口氣後,倦意也開始襲來。

皇帝看她困得眼皮子直打架,又心疼又覺得可愛極了,索性讓皇後與陳達都先候著,自己攙扶著趙仙仙,慢步進寢殿裡頭休憩一下。

親自幫她解了外衫後,又順手拔下了她發間的幾根簪子,直接輕鬆地打橫抱起她,趙仙仙半眯著眼,下意識攬住他的脖子,腦袋靠著他的胸膛。

走到那雕刻了繁雜花紋的紫檀木拔步床邊,才將趙仙仙輕輕放在床上,她一沾枕頭就昏昏欲睡了。

正午的陽光透過門窗的縫隙照進來,她濃密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白皙嫩滑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光,嬌豔欲滴的粉唇微微翕動了幾下,看起來嬌憨可愛卻又分外勾人。

皇帝被她的睡顏撩得心癢難耐,忍不住親了親她的額頭,見她沒醒,又低下頭來輕含了下她紅豔豔的唇瓣。

又目光溫柔地望了她好一會兒,才輕著腳步走出寢殿,屏退在殿裡候著的宮人,繼續同陳達、皇後商議接下來的事。

“朕本就隻願娶仙仙為後,如今更不可能讓她屈居在貴妃之位上了。”他語氣不冷不淡,眸子裡閃爍著勢在必得,一開口就直擊重點。

“這是自然,隻是要怎麼讓天下人都知道,她才應該是名正言順的皇後呢?”陳達思及此,臉色不太好了,他知道,若是直接說仙仙才是他的閨女,恐怕沒幾個人願意相信的……

皇後此時額頭上的傷口已經包紮過了,她思索片刻之後,驀地開口。

“其實這事說起來也並不難,直接宣布,可能還會有人質疑,倒不如讓宮裡的人當作傳言,散布出去,然後再請些說書的人,把臣妾與仙仙的身世編成話本子……”

“這樣一來,不就得費不少時間?”陳達心裡著急,他恨不得現在就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仙仙才是自己與晉陽長公主嫡親的閨女。

皇帝沉吟不語,過了會兒才接過話頭,語氣低沉。

“皇後說的這法子,倒是可行,雖說確實是費些時間,但如今仙仙大著肚子,也不能立即辦封後大典,倒不如先讓消息傳開,等孩子生下來了,剛好補辦大婚與封後大典。”

陳達聽了這話,才冷靜了一些,隨後扯了扯嘴角,一臉躊躇地問:“陛下,草民之後能不能常入宮來,看望娘娘?”

“怎麼?大將軍不準備繼續隱居南山了?”皇帝挑了挑眉,睨著他戲謔道。

“隱什麼勞什子居,老子的親閨女就在這兒,誰知道你有沒有欺負她!”

陳達聽他提起隱居這檔子事兒來,殿裡也沒有旁的人了,也懶得裝斯文了,兩人都是混過軍營的,說話難免有些粗俗。

皇後聽了,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但到底要保持端莊溫婉的形象,隻笑了這麼一聲就急忙抿著唇,但雙眼仍能看到她的笑意。

陳達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笑聲,弄的有點臊了,摸了摸鼻子,霍地又開始擔心她會對仙仙心生怨恨。

自己從前常常外出征戰,回府時又是抓緊時間同長公主相處,與她就不怎麼親近,況且她從小又是個拘謹的性子,自己更加不知道該怎麼與她相處了......

“嫃兒,你不會......”待要說出口,他又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父......您放心,我不會怨仙仙的,我隻覺得愧疚萬分,居然用她的身份活了十幾年.....”她斂起笑意,神色變得認真。

旁人或許會覺得她很可憐,坐在後位上還被拉了下來,可她自己隻覺得欣慰與釋然。

若不是長公主抱養了自己,說不定她當年就活不下來了,如今長公主的孩子還在,而且就是自己最親近的好姐妹仙仙,她既愧疚又欣喜,而且她再也不用膽戰心驚地守著身世度日了。

“你還是像以往一樣喚我為父親吧,雖說如今找回了我與長公主的孩子,但你也是我們的養女......以後也一直都是。”

陳達見她是真的一臉釋懷,無半分怨恨,心裡也是欣慰不已,到底是晉陽長公主親自教養出來的孩子,平時在徐氏身邊也沒有被她耳濡目染。

“是,父親,待事情了結後,女兒還要回將軍府住呢。”皇後聽了他的話,輕聲道,雙眼頓時亮了起來。

皇帝懶得看他們父女情深的戲碼,他有這空閒時間,還不如去看仙仙睡覺時嬌憨可愛的模樣?既然事情說定了,便讓他們倆都退下了。

這時張德全送來了幾份緊急的奏折,他直接坐在露華宮寢殿裡的茶桌上批閱,時不時地望一眼床上睡意正濃的趙仙仙,心裡一片柔情似水。

忽地想起當年,他還是個在軍營裡混吃混喝的小兵,幫著正在訓練的好兄弟趙深往他家中送信。

小趙仙仙以為是自己哥哥回來了,甩著頭上雙丫髻,邁著小短腿衝出來抱著他的大腿,還甜甜地喚他哥哥。

當時霎那間,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不正常,心想著眼前的小丫頭,比年畫上的福娃娃還要可愛上許多,世間定沒有比她更好看的人了。

平日裡趙深就時常吹噓自己有個像仙女一樣漂亮的妹子,他不以為然,甚至還覺得好笑,怎麼會有像仙女一樣好看的人?

但真的見著了,他就又覺得趙深的話說錯了,聽不是像仙女一樣漂亮,而是比仙女還好看......

他支支吾吾地解釋了自己是幫趙深送信的後,小趙仙仙立馬皺起白胖的小臉,怏怏不樂的,伸出手想接過他手中的信件,他卻突然把信舉高。

“你叫我一聲大山哥哥,我就把信給你,好不好?”他耳尖泛著紅,低聲問道,心想著,就算不叫,我也會給你的。

“大山哥哥,快把信給我吧!”小趙仙仙不懂他的意思,但還是嬌聲嬌氣地喊了一聲。

......

他又想起了趙仙仙自小住的趙家村,雖說因著趙父在鎮國大將軍府有差事,她們家在這鄉下村子裡頭,算得上是富足的,但怎麼能和大將軍府相比?

他越想越覺得心裡揪著疼,自己的仙仙本該是奴仆成群伺候,穿著綾羅綢緞,錦衣玉食地長大的,都是那個徐氏......

“張德全,派人去大理寺,讓他們定要好好招呼那位徐夫人,但命留著,死了就等於是讓她解脫了。”他走出寢殿,壓低了聲音吩咐張德全,眼神中迅速地閃過了一絲陰鷙。

“是,奴才這就去。”張德全也低下聲音來回應,眼珠子轉了轉,心想著這徐氏的報應也該來了。

大理寺潮濕陰暗的一間牢房裡,單獨關著方才被押走徐氏,她身上的繩索還未解開,口中塞著的破布也還在,若不是沈煥方才一起跟著過來解釋了一番,大理寺的官員們都要嚇壞了。

這位徐夫人,可是當今趙貴妃的母親,趙貴妃是個什麼人物?就因著她,陛下至今仍沒有留宿過皇後娘娘的長樂宮,空置後宮不說,甚至還揚言自己終生不會再納妃,隻要趙貴妃一人......

宮廷內外都流傳著一個說法,寧可得罪皇帝陛下,也不能得罪他寵在心尖尖的貴妃娘娘。

得罪了陛下,還有可能找貴妃娘娘求情,吹吹枕邊風;可若得罪了貴妃娘娘,陛下直接就拿人開刀了。

如今這位受到椒房獨寵的貴妃娘娘的母親,被捆住手腳,破布塞在口中,狼狽不堪、衣衫襤褸的被押送過來大理寺,誰人敢處置?

還是跟隨過來的沈煥,直言不諱地解釋了,這徐氏是真的犯了事,押送過來這事,陛下與貴妃娘娘都是知情的,讓他們先將人收監,待陛下發話了再處置她。

大理寺卿沉吟片刻後,隻好吩咐人將徐氏先單獨關起來。

又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張德全派的人趨步來到了大理寺,傳達了皇帝的意思。

“這徐夫人可不是咱們貴妃娘娘的生母......陛下的意思是,可以隨意用刑,但是命得留著,不能讓她解脫了。”

大理寺卿等一眾官員,手心裡捏了一把汗,知道了這位徐夫人並非是貴妃娘娘的生母,而且還得罪了陛下與貴妃娘娘,這才覺得事情好辦了許多,直接把徐氏交給一名獄丞處置。

這得了差事的獄丞來到了關押徐氏的牢房,命在一邊候著的獄卒把她身上的繩索解開,再扣上沉重的腳鐐與手銬,將她綁在因曬不到陽光而發了黴的牆上。

塞在徐氏口中的破布被獄卒動作粗暴地取出後,她就開始齜牙咧嘴地破口大罵:“你們這些狗奴才,可知道我是誰!?還不快放了我!”

獄丞唇上勾勒出一絲尖銳的嘲諷,陰森森地望著她,嗤笑了一聲:“嗬,那敢問您是誰啊?”

“我......我可是趙貴妃的生母!”她看對方笑的詭異,心底閃過不詳的預感,吞了一口唾沫,壯著膽大聲喊道:“你知道吧,陛下最寵愛的就是貴妃娘娘,怎麼可能要把我關在這鬼地方!還不快給我解開手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