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嫃今日沒有帶著人,獨自站在長堤上,投喂著湖裡的魚兒。
她一襲藕粉色交領齊腰襦裙,紗質裙擺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著,給她清麗的麵容多添了幾分靈動。
蘇太醫在遠處默默地看著,見今天皇後等人並沒有與她同行,心裡有些蠢蠢欲動,卻又不知該怎麼上前去才顯得不突兀。
他因著是一向負責陳嫃的頭疾的,所以也隨同眾人一起來了岐州。
正當他走神之際,前方霍地傳來一陣呼救聲。
原來是陳嫃喂魚時,不經意踩在長堤邊的青苔上,腳底一滑直接掉進了湖裡。
這堤邊的湖水並不深,莫約隻沒過腰際,隻是她有些猝不及防,反應遲了好幾拍,下意識地不停掙紮呼救。
蘇太醫回過神來就風馳電掣地跑到堤邊,手疾眼快地一把將她拉了上來,因著用力過度,兩人都直接一屁股摔坐在了堤上。
陳嫃用力咳了幾聲,想將方才嗆在喉嚨的水咳出來。
她的發髻已經完全浸濕散亂了,還有身上的紗裙都濕透了,緊貼在身上,隱隱約約地透著肉色。
蘇太醫隻略微看了一眼,心口的律動就猛地加快了,他趕緊偏過頭去,又手忙腳亂地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衫,披在她身上。
“想不到堤邊會有這麼大片青苔,倒是讓蘇太醫看了笑話了。”
頓了頓又道:“對了,多謝蘇太醫出手相救,不然本縣主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她喘息未定,聲音還有些發顫,伸著手用他的外衫將自己的身子裹緊。
蘇太醫垂頭不敢看他,局促不安道:“當不得縣主的一聲謝,微臣......微臣也隻是湊巧到這邊來了。”
氣氛莫名變得奇怪,又帶著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能不能請蘇太醫扶本縣主起身?腿似乎有些發麻,感覺難以動彈......”陳嫃低聲道。
蘇太醫一聽,急急忙忙伸手將她攙扶起來,又關切地詢問:“縣主可還有哪兒不舒服?微臣去讓人過來接您可好?”
陳嫃感覺到他手心的溫度,略微有些不自在,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
“沒有彆的不適了,能不能勞煩蘇太醫送本縣主回披香殿去?”她努力穩住語調,怕泄露出自己的情緒。
“自然可以。”他紅著臉,撓撓頭應下了。
兩人慢慢吞吞踱回了陳嫃所居的披香殿,到了殿前,陳嫃的雙腿已經徹底緩過來了,便不再需要他攙扶著。
“縣主,微臣鬥膽,想問一件事。”他雙拳緊握著,竭力讓自己顯得漫不經心。
陳嫃困惑不解,問道:“有什麼事?蘇太醫儘管問罷。”
他想問她是不是已經決定與賀將軍......相好了。
但是張了張嘴,怎麼都問不出口。
片刻後他又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暗暗唾罵自己,她方才落過水,可不能多吹風,自己這是在做什麼!
他有些手足無措:“無事了無事了,縣主快進殿裡換身衣衫罷!若是著涼了就不好了,微臣就先告退了。”
然後他就腳底生風、頭也不回地跑了,留下陳嫃站在原地,默默歎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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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中午,直接就在大皇子住的朝暉殿正廳裡辦周歲宴。
說是周歲宴,但也不過是幾個人圍著一起吃頓飯慶祝一下,然後再讓他抓周。
前世李陸的周歲宴,是那時身為皇後的陳嫃親自操持辦的,還宴請了文武大臣及其家眷參加,辦的盛大異常。
如今在這岐州離宮裡,就隻有他們一家三口再加上陳嫃幾個人,倒是寒磣了不少。
趙仙仙穿著一襲珍珠粉的齊胸襦裙,裙頭繡著牡丹百蝶紋樣,兩團柔軟高高鼓起,把裙身撐起來不少,倒是把那六個月的孕肚遮了些。
又隻梳了個單螺髻,斜插著幾支羊脂玉發簪固定著,連耳飾都沒戴,整個人清清爽爽的,乍一眼看還以為年方及笄的妙齡少女。
說來也怪,她這接連懷的兩胎都是順順利利的,半點害喜孕吐都沒,連臉色都是紅潤透亮的,不見絲毫憔悴。
用過午膳後,乳母直接將大皇子放在紅木長桌上,讓他自己抓周。
長桌放著印章、筆、算盤、金元寶、書籍、調羹、匕首......
他今日穿著一身喜慶的紅色小衫,坐在長桌上呆呆地不動,隨後又歪著小腦袋,滿臉不解地看著自己的母後和陳姨。
“陸兒,你喜歡哪個就拿呀!”趙仙仙笑盈盈道,見他小模樣可愛極了,又忍不住上前去揉揉他小腦袋。
陳嫃也笑道:“陸兒快拿罷!你母後都替你暗暗著急了!”
大皇子圓溜溜的眼珠子轉來轉去,看了看桌上的一堆東西,半天沒有動作。
皇帝倒是對他要抓什麼不感興趣,隻不過他見趙仙仙興致高漲,也不由自主地心生暢快。
又過了不知多久,大皇子在印章和匕首之間猶豫不定,似乎兩樣都想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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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頭,趙仙仙住的瑤光殿,幾個宮女正在小偏門這頭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其中一個宮女突然說:“妙桐姐姐,你是咱們離宮裡長得最好的,這回又分到瑤光殿裡伺候,說不定哪天就一步登天了呢。”
“就是啊,連咱們這位皇後娘娘一開始不也是先頭那位的婢女,如今她有著身孕不方便侍寢,定會找人來固寵的,到時妙桐姐姐若是封了妃,跟著回了西京,可彆忘了把我們這些人帶上啊。”另一個宮女滿臉討好道。
那個叫妙桐的宮女,臉上裝得淡定從容,心裡早就被奉承得樂開了花。
她是給皇後身邊的大宮女流雲清雲打下手的,可以隨意出入瑤光殿。
她想起昨日晌午時,在外間偷聽到的一陣陣曖昧聲響,覺得皇帝連對著皇後這麼個大著肚子的孕婦都能動情,估計也是憋得狠了。
雖說自己容貌遠不及仙姿玉貌的皇後,可她如今有著身孕,哪裡及得上自己這樣年輕俊俏的?
說不定隻要稍稍一主動,就能博得聖寵了......
她下頷微微抬著,更有些瞧不上這幾個粗使宮女了,但還是端著一副謙虛溫婉的模樣:“我也不指望能封妃什麼的,隻希望能替娘娘分憂,若是有機會能跟著回西京,我自然不會忘了姐妹幾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