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1 / 2)

承寧宮的地下密室裡。

提著一個白色燈籠的郭息站在門後,驀地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一字一句地說:“沈嵐姑娘, 在下郭息, 之後的日子就由在下陪著你了。”

沈嵐抿唇沉默, 眼底現出一抹冷冽的殺意,凝視著他的眼神淩厲幾分。

那個大和尚知道她叫沈嵐也就算了,怎麼眼前這個叫郭息的男人怎麼也知道了?

借著對方手裡燈籠的光線,沈嵐不著痕跡地四處打量著, 看能不能找個趁手的東西,用來當對付他的武器。

原身的這個身體實在是太弱小了,而且才七歲, 這些天她也沒來得及鍛煉一下, 赤手空拳肯定是打不過對方的。

可這裡就是專門收拾出來用來關押她的,怎麼可能會留下給她反擊的東西?

地下密室裡十分幽暗, 以至於郭息這張半毀了的臉也陰鷙可怖了許多,莫名與前世組織裡那位同樣毀了容的大頭目的樣子漸漸重合起來。

待他緩緩走近時, 沈嵐腦海裡驀地想起了她在現代被組織用藥物控製時,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意, 心裡漸漸發慌, 一步一步往後退。

可她不信邪,偏要抬起頭來直視他那雙幽深沉寂的眼睛,可他的眼底好似有個漩渦,好似要將人卷進去一樣。

沈嵐頓時頭痛欲裂,耳邊一陣“嗡嗡”的聲響, 不斷有個奇怪的蒼老的聲音在腦海裡回轉著。

“你這毒婦,殺了我的女兒外孫坐上了皇位,就以為沒有後顧之憂了?!”

。。

翌日清晨,整座西京城都被一層濃重的霧氣籠罩繚繞著,皇宮的殿宇樓閣大半都隱匿在雲霧中。

露華宮寢殿。

趙仙仙醒來時腦袋昏昏沉沉的,坐起身來後,半眯著眼睛揉了揉眉心,嗓音還帶著微微的沙啞,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陛下昨夜可是沒回來過?”

流雲上前來給她按摩頭部,溫聲回道:“娘娘,正好巳時一刻了,陛下昨夜沒回來,聽說是在議政殿徹夜商談安南之事呢。”

又關切地問:“娘娘可是頭疼了?要不要宣太醫?”

趙仙仙搖搖頭:“不必了,隻是剛醒來頭腦有些沉,扶本宮起來洗漱罷。”

流雲應了一聲後就攙扶著她起身,走到梳妝台前坐下。

這時沉雲與清雲也分彆端了熱水和取來要換的衣裙過來了,一起伺候著她梳洗。

換上一件淡杏色如意雲紋交領半臂,配著一襲湖藍色方勝紋齊腰裙,雖然顏色偏素淨,但她本就生得靡顏膩理,隻襯得愈發嬌憨俏麗了。

一頭披散垂下的墨黑綰成墮馬髻,描眉畫眼,傅粉薄施後,才往飯廳走去。

早膳正好也已經剛備下了,趙仙仙便獨自一人慢慢悠悠地用了起來。

最後才吃的那一小盅雪梨燕窩是冰鎮過的,並沒有放糖,隻有雪梨本身那股微酸的清甜,她吃著覺得不錯,於是讓人再上了一盅過來。

可第二盅再端上來時,她卻又感覺有些膩了,一口都吃不下,連燉盅的蓋兒都沒讓人揭開。

昨日一聽說安南動亂,皇帝就急急忙忙就離開了,夜裡又極少見地沒回露華宮,趙仙仙一直沒機會問他打算如何處置沈嵐。

再加上她總覺得前世沈嵐與安南可能真的有些什麼聯係,心裡更是忽上忽下的。

琢磨了須臾後,她決定帶上這盅沒動過的冰鎮雪梨燕窩,親自過去昭明宮一趟。

在議政殿裡候著的張德全,聽底下人傳話說皇後正在過來後,看了眼正擰著眉頭與幾位重臣圍著疆域圖分析戰況的皇帝,也不知該不該向他稟告。

但一想到皇後在這位主兒心裡的地位,就沒多作猶豫了,走上前去小聲稟告道:“陛下,皇後娘娘正帶著湯水過來看您了,您看要不要奴才先帶娘娘到內殿裡去?”

皇帝一聽,原本臉上的寒意瞬間緩和了不少,眼底閃過輕微的驚喜之色:“當真?直接帶皇後到禦書房裡,朕一會兒就過去。”

又另外吩咐道:“皇後怕熱,記得讓人在禦書房裡多擺些冰盆。”

為了節省開支,昭明宮內外包括禦書房都是不擺放冰盆的,所以他才特意補了這麼一句。

張德全連連點頭:“是,奴才這就吩咐下去,再親自去殿前接娘娘。”言罷,他就火急火燎地退下了。

正巧這時趙仙仙剛下了轎輦,正要往裡頭走,就見張德全迎了上來。

“奴才見過皇後娘娘。”張德全規規矩矩地行過禮後,笑道:“陛下與幾位大人還在議政殿裡忙著,就吩咐奴才先帶娘娘去禦書房裡,娘娘便隨奴才過去罷。”

到了禦書房裡後,流雲將手裡端著的雪梨燕窩放在桌上,也就退到門外,和其他宮人一起候著。

裡頭各個角落都放了冰盆,散發著幽幽的涼氣,讓剛曬過火辣辣日頭的趙仙仙渾身都舒服了不少。

她閒著沒事,就在四處看了看,但也知道這兒的東西大多都是政要文書,不敢亂碰。

走到書桌旁時,不經意間瞧見書桌上放了一卷半展著的畫像,從展露的部分來看,這似乎是畫了一個女子。

她驟然呼吸一滯,整顆心都提了起來,眼底的光也微微黯淡了一些。

雖然一直都清楚他對她的心意,可是在他平日辦公的地方見到這麼一幅莫名其妙的畫像,心裡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指甲漸漸深陷入掌心,思忖糾結了好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打開畫卷。

畫中女子精致豔麗的麵容漸漸清晰,映入眼簾。

趙仙仙頓時羞赧得麵紅耳赤的,虧她方才還感覺心裡不舒坦,埋怨他在這兒擱個亂七八糟的畫像在這兒呢,感情這畫裡的人便是她自己。

畫中的她,披著一襲大紅色的鬥篷,立在一棵盛放的綠梅樹前,抱著一枝綠萼梅淺笑著。

若是沒記錯的話,這畫的應該是她懷第一胎之前,和皇帝微服出宮到梅園裡遊玩的模樣。

當初趙仙仙剛入宮時,怕他怕得厲害,彆說是與他敦倫了,便是一根頭發絲兒都不讓他碰的。

後來也是他費儘心思哄了一年多,才沒那麼怕他,勉強與他親近了些。

而畫裡的梅園之行,可以說是兩人之間的一個轉折點了。

因為那日的夜裡,兩人才頭一回同床共寢,之後沒過多久就懷上大皇子了。

不得不說,繪這幅畫的畫師確實是畫功了得,將她的神態動作都描繪得活靈活現,五官秀美無瑕,連她自己瞧著都覺得喜歡。

尤其是那一雙如水杏般的眼眸,水光瀲灩,流盼多情,十幾歲小姑娘眼角眉梢間的嬌俏,都能從畫裡透出來了。

她暗暗笑了起來,莫不是他平日連處理政事,都要時不時看看她的畫像?

雖說心裡這般取笑著他,卻又覺得甜滋滋的,好似浸在蜜糖裡一樣。

皇帝進來禦書房時,便見她站在書桌前,麵上溢滿了笑意,一張俏臉潮紅著,豔若桃李,明媚得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