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針說:“我也沒什麼病,就是膽囊裡長了個石頭,做個手術取出來就完了,不值當你們這麼興師動眾的。搞這大陣仗,叫親戚們知道了,還以為我多大個病,都要來看,我這哪裡招呼得過來?”
中盛連忙笑著說:“親戚們來看也是該的,你要嫌煩,我替你招呼,也不用你費心。誰來也不會空著手吧?我就在旁邊幫你收點水果紅包的,有什麼不好?”
雪針便撇著嘴笑道:“咦?瞧你那點出息!你以為收了不用還呐?這人情一來一往,用一次就少一次。彆說外路親戚,就是你們,我輕易也不敢麻煩。最後算起來,總是我欠著你們的,我可不想這樣。我是叮叮當當伶伶俐俐個人,眼睛裡揉不得沙子,說什麼做什麼,一分是一分,可不想叫彆個說我什麼。就是親兄妹,來往也要清清爽爽。饒是我這樣,也不知人背地裡怎麼說我?我要再輕狂些,沒事兒叫彆個來瞧我,更不知人心裡怎麼厭棄我呢?”說著便似有意似無意往雪錦那裡瞧了一眼,雪錦便知她大姐話裡有話,是刺她這些年對自己心裡有嫌隙,什麼事兒都留個三分,不肯跟她貼心貼肺的。
雪錦因讀過大學的,本身讀書識禮,性情上倒是跟汪家爹爹一路,不似她大姐跟老娘那樣慳嗇。平日裡雪針跟老娘在藥鋪裡對她老頭子呼喝斥罵,雪錦都瞧在眼裡,隻是那會兒她還的,又左右都是親人,一邊是老爹,一邊是老娘,幫那邊都不是,心裡儘管站在爹爹一邊,隻因年力弱,也不敢多說什麼,隻好眼睜睜地瞧著老娘跟大姐,生生把老爹逼得離家而去。好好一個人,就這樣憑空不見了,鄰裡鄰居說什麼的都有,雪錦哭了幾天,便對這娘女兩個有了心結,此後隻想離得她們越遠越好。因此大學一畢業便留在南方,這多年也早成家立業了,就是過年過節,也隻打個電話便完了,再不肯跟這家裡有什麼聯係。這次不是她大姐重病,她也斷不肯回來。此時見她大姐跟她說話陰陽怪氣的,本來也想發作,又一想,這是個快死的人了,我還跟她計較什麼,便閉了嘴,無言地往旁邊一站,再不肯多說什麼。
中興生怕她姐兩個杠起來,連忙說:“姐姐,是這樣,我跟中盛雪錦兩個也商量了一下,覺著說咱們還是到武漢的大醫院裡看看,咱這裡設備什麼的都跟不上,有些東西瞧不清楚,隻怕有個閃失。我也聯係了那邊的一個熟人,這裡安排一下,咱們就動身吧!你看怎麼樣?”
雪針聽見說要去武漢,便蹙著眉頭說:“一個膽結石麼,跑到武漢做什麼?”
中興便說:“雖是個膽結石,醫院裡就是做了手術,可能也摘不乾淨,不如到大醫院裡放心。大姐,你不要想七想八,這花不了幾個錢的,到了武漢一樣可以報銷。我這裡都給你安排好,你什麼心也不消操的!”
雪針聽見說花不了好多錢的,這才放了心,便閉著眼睛點了點頭。
中盛在一旁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那,咱們去了武漢,用不用跟黃建功說一聲嘞?他不是也在武漢?”
雪針突然睜開眼睛,下死勁地瞪了她弟弟一下,嘴裡說道:“哼?叫他?你們是不知道吧?人家早又找了個年輕姑娘,哪裡還能把我放在眼裡?我看你叫也是白叫!”
中盛說:“那不能這樣說,就是看在兩個伢的份上,他也應該來看看。”
雪針一下子來了怒氣,說:“你還提兩個伢?這多年了,他管沒管過兩個伢?你不知道?都是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沒見過黃建功一分錢,你還叫他看在伢的份上來看我?趁早彆做指望!再說看見他就有氣。”
隻有雪錦在旁邊說:“建功哥不是那樣人,他知道我們去武漢看病,一定會過來的。我去跟他打個電話,我就不信他能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