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撇撇嘴、搖著頭說:“的確拿不出手!”
黃建功便撲過來搔她的癢,清華邊躲邊笑,說:“是拿不出手啊,你跟我父母差不多年紀,要是個有錢的,我回去也有麵子,關鍵是你也沒錢呐,叫我拿什麼跟我爸媽說?”
黃建功便有些悻悻地停下手中的動作,在一旁坐了,清華攏了攏頭發,說:“我說這些是事實,並沒有傷害你的意思。這不僅是對你的要求,也是對我自己的要求。我是這樣子的,如果賺不到錢,經濟上達不到一定條件,我是不會結婚的,更不會生孩。我自己受夠了沒錢的苦,決不忍心叫我孩過得跟我一樣淒慘。”
黃建功張了張嘴,問道:“那你的意思是,窮人家就不配結婚生孩子了?”
清華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自己都養不活,還生個孩叫他受苦來嗎?”
黃建功愣了愣,又說:“照你這說法,我們那一代,家家戶戶都是七個八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都不該出生咯?”
清華白了他一眼,說:“你跟我爭這個毫無意義嘛,你們那時候不像現在,反正大家是一樣的窮,吃穿也是一樣的差,誰也不用笑話誰的。就是再沒用,農村裡刨個莊稼,也能糊口飯吃。現在能一樣?哦,填飽肚子就能活下去了?就是養頭豬,也得精著心呢,何況是個人?”
黃建功默然道:“你說的也是,現在這社會呀,人窮了,彆說是外人瞧不起,就是自己屋裡人也不待見,你又上哪兒說理去?窮人,我看比個狗子還不如的,勉強活著,也是苟且偷生。”
清華便低下頭去說:“是啊,我們已經吃夠了這苦,哪忍心叫孩子重來一遍?”
清華說著,便又想起了去年春節時的事兒。
原來清華老家這裡,雖是農村的,幾十年商業大潮一刮,原來那點阡陌叢橫、翠竹掩映,雞犬之聲相聞、黃發垂髫自得的田園之樂,已經蕩然無存。不過畢竟遠離城市的,老傳統多少保留了一些,比如清華他們陳氏一族裡,至今有個活著的祖宗,九十多歲了,序其輩分算是清華的祖父輩,過去正是他們陳氏的族長。當然了,新中國以來,這些封建的玩意兒,早已偃旗息鼓,也消失得差不多了。但這位老族長一直高壽,身子骨也還健朗,算是他們村子裡一個活古董,張嘴閉嘴就是:“哎喲喲,發黃水那一年呐……”說的是194年蔣介石轟了黃河大堤,黃河水淹了大半個河南那事兒。老人家已經口齒不清,說起話來如同漏了風的麻袋一般撲撲扇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