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一唱一和,黃小雲虎睜著雙眼,肚皮都要氣炸,知道再多說也是無益,一扭頭便衝回屋裡,把門關上了,這才趴在桌子上抖著肩膀哭起來。
那小伢黃小雨也知家裡出了驚天動地的事兒,這種陰沉肅穆隨時都能叫人哭起來的氛圍也嚇住了他,平時嚎天嚎地的,這會兒因被嚇住了,也不敢再隨意嚎哭。這天見他姐姐跟他媽媽外婆說完話便回到屋裡傷心,他也跟著進來了,隻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的,隻好呆呆地站在那兒瞅著,也不說話。
黃小雲哭了好一會兒,忽地抬起頭一眼瞥見她弟弟站在那兒,也自嚇了一跳,嘴裡衝口而出道:“傻子,你站在那裡做什麼?嚇我一跳。”
黃小雨仍舊愣愣的,見姐姐嗬斥他,隻叫了一聲:“姐姐!”
黃小雲自小因她媽媽偏心弟弟到十二分,對這弟弟多有怨恨,有時趁大人不注意,便擰他一把、打他幾下,那小伢以為姐姐跟他玩鬨,隻是仰著肉肉臉兒,瞧著姐姐傻笑,也不去反抗,也不惱姐姐。等到大了會說話了,他一邊挨打一邊嘴裡還嘟嘟囔囔地說:“不管姐姐怎麼打我,我都愛姐姐。”反複幾次,黃小雲也不好意思再打他,對她這弟弟,倒生出了一種愛恨交織的複雜感情來。有時發恨要打他,那小伢隻閉著眼睛等她打,又自覺忍不下心、下不去手,隻好一笑作罷,小伢也跟著嗬嗬傻樂。
隻是此刻不同於往日嬉鬨,黃小雲心裡悲憤到極處,對她弟弟這恨也到了極處,忍不住便揚起手來要往那小伢頭上拍去,隻是一眼過去,那小伢麵黃積弱、瑟縮恐懼的樣子便映入眼簾,黃小雲的手也一下軟了下去,心中隻覺慘然。自己姐弟兩個,原是同命相憐,隻因有這樣一個家庭,每日就如活在地獄裡一般,弟弟就是得了母親偏心,他所受的折磨,比起自己來也隻多不少的。
兩個都是被困在羅網中的小獸,掙紮、嚎叫、撕扯,遍體鱗傷、眼中泣血。
隻是他們能做什麼呢?
這個世界並沒有給他們額外的選擇,隻好沉默以對,屈辱地忍下一切的痛苦與折磨。
黃小雲狠不下心來去打弟弟,隻好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又難受得伏在桌上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叫:“你走,你快走,我不想看見你!”
那小伢呆呆地還站在那兒,黃小雲氣急敗壞、破口大吼:“走啊你,看見你就煩。”
那小伢便慢慢地轉過身出去了,黃小雲又哀哀地痛哭起來!
過幾天,黃小雲又給爸爸打電話,說了好些衷腸話,不免又哭一場,黃建功知道兩個伢都在煎熬,心中又是惱怒又是痛苦,隻是他自己也沒折騰起來的,隻好嘴上說說,也做不出什麼舉動來。
黃小雲眼淚都流儘了,說:“爸爸,我都想清楚了。媽媽這樣,是她自作自受,我再不想管她了,隨她怎麼折騰去。她折磨自己也折磨彆人,就是她得了這病,也是她自己作孽老天爺懲罰她的,怪不得旁人。我以後隻管自己,隻要她每月給我錢用,叫我能安安穩穩讀完大學,我就什麼都不管了。她不是有主意嗎?隨她愛怎樣就怎樣吧!我已經看透了她!”
停了一會兒,又悲哀地說:“爸爸,我們的人生都被媽媽毀掉了,你為什麼要娶這樣一個女人?”
黃建功顫抖著不能說話,女兒的聲聲控訴,每個字都是一記耳光。隻是時光已逝,過去的歲月再不能重來,他又能說些什麼呢?隻好反複跟女兒交代:“對,你什麼都不要管,隻管你自己好好讀書,以後獨立了,再不用受她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