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季俊馳是真的懵逼, 在他的邏輯裡，給錢辦事，圈裡人都是這樣, 隻是看錢多錢少而已, 他點開竹子視頻網站，盯著這花花綠綠的頁麵, 百思不解, 最後得到了一個結論，是不是……嫌他錢給得不夠？
難道這竹子視頻背後也有圈內人？看出了《追疑》劇組現在和《真相》撕咬的情況, 知道今晚就是首映，《追疑》無論如何也要踩下《真相》, 所以才坐地起價？
恩, 很有可能。畢竟，《幻海錄》搞什麼台網聯播, 第一個選的就是這個竹子視頻, 他們那什麼總監從《幻海錄》那頭打聽一點圈內消息不是什麼問題……
這種事，圈內並不鮮見, 比如狗仔手握明星的醜聞照片, 趕在明星新劇要上映的檔口, 那就算再貴, 咬牙出血也是要買下的，這種真的隻能自認倒黴。
這件事情對於《追疑》來說甚至更嚴重, 畢竟明星醜聞照的損失可以慢慢以時間彌補，但對於一個電影項目來說，如果事情不能控製, 票房受了影響，《追疑》前前後後三個億的投資, 可是不可能再找補回來了。
季俊馳很快理清了頭緒，這個《真相》必須要撤下來，隻是對方這搞網站的，還不像狗仔，大家在一個圈子裡混著，還對星寰有所顧忌，這種知道點圈裡事兒又不完全按圈裡規矩辦的最麻煩。
季俊馳思來想去，最後長歎一口氣，決定跟向總求援，向明二十年前就是影帝，多年來江湖地位在那裡，人麵兒廣，向他求援，雖然難免在向總那兒減分，但總好過這麼大的項目砸在手裡無法收拾。
季俊馳痛定思痛，這件事情是他處置得不好，原本《追疑》順順當當的，不踩《真相》也沒事，隻是因為孫曉博那口氣咽不下，加之晴晴不太喜歡那個新人，他想著順水人情，兩下合並，踩著《真相》再蹭點熱度，一箭三雕，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麼狠，拚著不要票房也在視頻網站搶先上映，這真是陰溝裡翻了船。
想清楚得失利弊，季俊馳簡單給樊冰打了電話通了氣：“竹子視頻那邊我聯係上了，網上的風向，你控製控製吧，我上午分不開身。”
樊冰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前頭知會各媒體踩《真相》沒經過宣發，現在這爛攤子就扣在自己頭上了？
樊冰忍不住道：“季總，現在網上看了《真相》的人不少了，不是那麼好控製的……”
季俊馳想到等會兒還要給向明交待，便不免心頭焦躁，他嗬斥道：“今晚就是首映，你急什麼？那麼多明星都會來，之前我們聯係了那麼多媒體，話題度肯定能把今天的事情壓下去，網上這些人，還不是轉眼就忘？”
心頭再如何焦慮，季俊馳也要穩住底下的人，他緩和了口氣：“《真相》我今天是一定會撤下來的，放心吧，好好忙你手上的事。”
隻要視頻能撤下來，就不會有持續的輿論發酵，影響終歸有限，肯定能被壓下去。
樊冰還能怎麼辦，隻能按季俊馳的意思，等各大娛記醒了趕緊控評。
季俊馳自己卻按捺住焦慮，盯著手機鎖屏上的數字時鐘，在九點正的時候，撥通了向明的電話，這個時間點，向明應該晨起鍛煉結束，吃完了早飯，開始處理公事，季俊馳選擇這個時間，傳達的也是慎重和焦慮，《追疑》的三個億投資裡，博雅投了六千萬，向明個人就投了三千萬。
現在觀眾怎麼想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趕緊把《真相》撤下去。
電話接通，季俊馳沒有半點掩飾，把自己和那個編劇結怨的經過、想踩著《真相》那個新人熱度、竹子視頻拒絕撤視頻的事情一五一十給向明交待了，倒是沒有提向涵晴。
聽季俊馳講完，向明隻平靜道：“你既然和對方撕破了臉不對付，想動手也要摸清楚那邊的情形。”
向明從一個圈裡普通的新人走到今天，他見過的風浪大了去，不差今天這一樁。他這句話的言下之意也很清楚，不能確保可以踩到對方不能翻身，就不要動手。這也是他一貫的處事準則。季俊馳還差著火候。
季俊馳恭聲應是。
向明不再多說就掛了電話，在季俊馳有些忐忑的等待中，向明的電話過了半個小時撥了過來：“詹成弘詹總是《幻海錄》的製片，他今天在辦公室，你去跑一趟吧。”
季俊馳心中大喜，《幻海錄》在竹子視頻正播著，兩邊有合作，向明顯然是給詹成弘通了氣，這簡直再好不過，他連聲給向明道謝。也就是到了向明這個江湖地位，才能跨著電影、電視劇的圈兒這麼快給對方打上招呼，否則按季俊馳自己的能耐，不定到什麼時候才能搭上線，就算搭上了，對方肯不肯見他還是未知數呢。
向明頓了頓才略帶點笑意道：“上次網上是不是把晴晴和那個新人拿出來比過？她小姑娘家，小心思多也正常，你手上事兒多，我下次好好說說她。”
季俊馳背心微涼，他那點小心思，不敢在向明這裡顯露，大氣也不敢出。
向明卻不以為意，輕鬆掛了電話，季俊馳才長出了口氣，看著桌麵上《追疑》的海報，向涵晴神采飛揚靚麗逼人，季俊馳收斂了心思，把海報卷進來扔到了一旁，又打了一圈電話，對詹成弘的為人喜好摸了點底，才趕著接近中午的功夫到了詹成弘辦公室，手上拎著價值不匪的禮物。
電視圈不像電影圈，還能靠個人能力扛票房出頭，電視圈如果沒點關係，那劇可真得砸在手裡。詹成弘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物，哪怕季俊馳隻是向明下邊的人，他也客氣周到地親自招呼、倒了水。
季俊馳把禮物放下，誠懇地道：“詹總，我這次是真沒辦法了，請你指點迷津，這點小小心意，詹總您千萬要收下。”
詹成弘連忙搖手：“季總真的不用這麼客氣，這件事情，向影帝電話裡提過，但我早上也朝網站那邊打聽了一圈，搞清楚了情況，說句實話，我真幫不上忙，無功不受祿，我是真當不起。”
季俊馳心頓時就涼了，他就逼了狗了，一個小小的破視頻網站，還真這麼牛氣，軟硬不吃？價都不肯出？！
季俊馳連忙道：“詹總，竹子視頻那邊，錢不是問題。向總對我信任，才把項目交到我手裡……現在這樣，我對不起向總。無論如何，我也得把這坑給趟過去，項目裡沒有這個預算的，我自己掏腰包也會給他填上，您儘管放心，他們那邊出個價，我絕對沒有二話。”
這話裡真真假假，主持《追疑》這麼大的項目，仗著向明和秦宏愷，季俊馳又把方誌國擠兌到了一邊，裡麵多少貓膩，自掏腰包什麼的，還不是左手右手的事？當然，這種事情，都是圈內的潛規則，上麵不會不知道，甚至像季俊馳這樣會做人的，肯定會分潤出去，絕不獨占。
詹成弘卻笑了：“季總，真不是錢的問題。我也是早上才學到，現學現賣，您就隨便這麼一聽。我賣電視劇給電視台，您和院線一起，把電影賣給觀眾，雖然買方不同，但咱們都是一樣，真金白銀投下去，靠賣影視的錢賺回來，當然，電視劇有DVD，電影有DVD、海外發行，但咱們始終還是個買賣的邏輯。但這互聯網它不一樣啊。”
季俊馳凝視細聽，他隱約知道自己可能大錯特錯。
詹成弘：“這些視頻網站現在個個不賺錢，都靠背後的資本在燒，資本也不看它們現在到底能賺多少錢，隻看一項，它們的流量，就是用戶，它們用戶越多，資本願意給的錢就越多，活下來的可能性才越大。現在視頻網站競爭也激烈，各家都在搶流量搶用戶，打得頭破血流，竹子視頻願意虧錢買《幻海錄》是這個緣故，它現在願意放《真相》、不願意撤《真相》……也是這個緣故。有錢不賺在咱們看來就是個笑話，但他們那圈子裡還真是這麼回事，所以，真不是價格的問題。”
獲取新用戶，是現在這當口所有視頻網站的血戰點，就跟他們影視圈拚了命要賺錢一樣，流量幾乎等同於視頻網站的生命線，撤《真相》是不可能撤的。
回想為什麼《真相》這麼一個破爛片兒會給竹子視頻帶來這麼多新用戶……季俊馳一口血差點沒嘔出來：當初他季俊馳買了多少抄襲的通稿，就等同於是讓《真相》附帶了多少的流量……這簡直就是伸腳踩《真相》，最後轉了一圈，踩到了自己的臉上，自己花錢打了自己臉，還讓自己下不來台。
季俊馳不隻是心涼，臉更痛。
就在這時，季俊馳手機響了，他低頭一看，樊冰。
樊冰還能說什麼，不就是網上那點破事，這當口，終於搞清楚了事情，季俊馳不想再知道自己的臉到底被自己抽得有多腫，他直接摁了電話。
手機又響，還是樊冰，季俊馳不耐地再次掛斷，他正想再請教詹成弘，結果手機再響，季俊馳不耐一看，居然是向涵晴，他頓了頓，詹成弘笑道：“肯定是急事，沒事兒，季總你先接電話。”
季俊馳道了歉出去接電話，那頭向涵晴卻急急問：“馳哥，你那些抄襲的通稿可以撤了嗎？”
季俊馳覺得她那邊很奇怪：“晴晴，你是怎麼了？”
向涵晴很著急：“我在網上看了片子才知道，還好爸爸沒看過……反正，反正馳哥，你快撤了通稿吧，都是一場誤會，彆讓人覺得我們欺負人。”
季俊馳苦笑，欺負人？現在還有什麼欺負不欺負的，他們自己已經騎虎難下。但當初買通稿的事情本來也存著哄她開心的意思，她也知情，現在居然她先讓自己撤通稿。哪怕知道明星在意形象，季俊馳也不甚舒服。
季俊馳平靜下來：“晴晴，現在的事情不是撤不撤通稿，而是對整個《追疑》的影響。你的意思我知道了，這件事情我會處理的。”
向涵晴呼吸急促，她聲音提高：“不，你不知道！”然後她語氣轉冷：“反正季總，這件事情很嚴重，通稿你一定要撤，彆怪我沒有提醒你！”
“嘟嘟”的聲音傳來，季俊馳還有些怔愣。向涵晴這個態度，更像是威脅和撇清，讓季俊馳更覺得冰冷。
手機再次響起，還是樊冰。
季俊馳皺眉接了起來，樊冰語氣也不太好：“季總，如果您現在有空了，我建議您看一下各大網站的熱搜和通稿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