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妃自上次在榮華宮坐了冷板凳,便沒再去過,聽聞蘇小酒上門,心裡先是咯噔一下,見她笑眯眯的進來,手裡還托著盤點心,繡針一下刺進了食指,飄出一點殷紅,慌裡慌張的站起來道:“蘇、蘇掌事?今日過來,可是娘娘有什麼吩咐?”
這才幾日,她好似又瘦了些,跟上次不同的是,今天看起來明顯有些憔悴。
旁邊的繡繃上,百壽圖已經繡了大半,看來也是為了給太後趕製壽禮鬨得。
蘇小酒不好直接說自己是來討方子,便將點心放在桌上,笑道:“上次娘娘送去點心,我們娘娘一直記掛著,今日恰好奴婢也做了些,娘娘便特意囑咐給您送些來。”
本以為阮妃會客套一番,誰知她卻麵露驚慌,看著她盤中的點心如蛇蠍般,磕巴道:“皇、皇貴妃專門讓你來,給本宮送、送點心?”
莫不是受寵若驚?畢竟那天她去的時候,娘娘表現的十分不耐,這次自己假借娘娘的名頭過來,她不敢相信也正常。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蘇小酒看著她,心裡盤算著該怎麼開口要配方才好,總覺得自己進來第一句話就跟人討要配方有些不禮貌,於是又道:“這點心是奴婢剛做的,還熱乎,娘娘不嘗嘗嗎?”
說著又將盤子端起,殷勤的捧到了阮妃麵前。
這下阮妃的緊張之色更加明顯了,身子往後躲去,忽而軟了下去,仿佛蘇小酒端的不是點心,而是毒藥,搖頭道:“本、本宮不餓,謝皇貴妃美意。”
蘇小酒莫名其妙,俯身想把她拉起來,不想阮妃卻像見鬼一樣,啊了一聲將她的手打開,旁邊的宮人趕忙上前,一左一右將她攙住。
屋子裡靜,因此這啪的一聲便格外清脆明顯,蘇小酒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麼大,該不會日夜趕製壽禮,精神都失常了吧?
低頭一看,手背已經紅了,自覺不好再久留,便有些尷尬的縮回手道:“奴婢無意冒犯,若您不想吃,那奴婢就先放在這了。”
阮妃顫顫巍巍從地上爬起,見她真的轉身準備走,眼中驚疑之色褪去幾分,試探道:“你真是,來給本宮送點心的?”
蘇小酒被她問的發懵:“不然娘娘以為是什麼?”
當然,她確實還有彆的事,不過看阮妃的反應,說不得連配方也記不清了,還是改天再來問的好。
阮妃卻已經起身站好,恢複了鎮定:“哦,沒什麼,隻是上次去給皇貴妃送點心時,見她似乎多有不喜,今日再見蘇掌事,便以為是嫌點心不好吃,來興師問罪的。”
這下蘇小酒更蒙圈了,這什麼腦回路,哪有帶著點心來興師問罪的?
若不是小香吃過她的點心後依舊活蹦亂跳沒有任何異常,蘇小酒都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做過什麼手腳,現今在做賊心虛。
總覺阮妃今日舉止怪異,便道:“娘娘多慮,奴婢今日是特地來致謝的,如今點心已經送到,奴婢這就回去複命,先退下了。”
阮妃忽然笑了,開口道:“如此說,皇貴妃是覺得本宮做的點心好吃?無妨,若她喜歡,本宮改天再做些送去便是。”
她今日古古怪怪,就算真的做了蘇小酒也不敢給娘娘吃,想了想,反正已經跑來一趟,乾脆還是直接問出配方算了,便道:“其實奴婢今日過來確實有一事相求,不知娘娘那點心是怎麼做出來的?奴婢試著做了多次,都比不上娘娘的手藝。”
阮妃笑的更加燦爛了:“那點心雖是故鄉特產,本宮卻加了自己的秘方,與外麵賣的大有不同。”
這就是委婉的告訴她,配方不能說,蘇小酒也不強人所難,於是屈膝道:“既如此,奴婢便不再多問了,告辭。”
阮妃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發怔,墨堯本在後殿練字,寫了幾張鬼畫符便失去了耐心,聽到前麵有動靜,像是蘇小酒的聲音,忙顛顛的跑了出來。
最近母妃不知又怎麼了,他明明沒有淘氣惹禍,卻又被拘了起來,不僅不能去榮華宮玩,連偏殿那兩個丫頭都沒怎麼見到,早就閒的身上長虱子般難受,結果興衝衝的跑出來,卻沒看到蘇小酒的身影,以為自己聽錯了,一張小臉頓時垮了下來:“母妃,我想出去玩。”
阮妃回神,見兒子已經坐到椅子上,一手捏起塊糕點左右看看道:“咦,這點心好像酒酒姐姐做的,她剛才真的來過了?”
說著就往嘴裡送。
阮妃一個箭步上去將點心打掉,虎著臉道:“什麼東西就敢吃?也不怕肚子疼!”
卻不想自己也給榮妃送過點心。
墨堯沒防備,點心被她拍到地上跌碎了,被關了許多天的小宇宙爆發,從椅子上跳下來哇的仰著脖子哭了起來:“母妃壞!我都寫了半天字,早就餓死了,你還不讓我吃東西!”
“你那也叫寫字?彆以為我沒看到你畫的滿紙上跟鬼一樣!”
阮妃被他嚎的心煩,上去又是一巴掌打在屁股上,罵道:“彆哭了,趕緊回去寫!今日不把三字經抄完不許吃飯!”
墨堯哭的更響了,一邊哭還一邊發脾氣,把椅子踹翻:“我不寫!我又不喜歡寫字,我要去學功夫,當將軍!”
他不說還好,一說這個阮妃更加氣悶,她原本就知道自己沒什麼籌碼,唯一能依靠的,也不過是墨堯能懂事些,將來比其他幾個兄弟更優秀,說不定還能有些希望,卻不想每次讓他讀書識字,都跟強按著老牛喝水一般費勁,隻覺渾身都要虛脫了。
墨堯乾嚎著,從指頭縫裡見她走神,一邊用眼神警告宮人彆多嘴,一邊悄悄靠近門口,然後一溜煙跑了。
等阮妃反應過來,他早已經跑出了婉儀宮大門,將阮妃氣的直跺腳,指著屋裡的宮人罵道:“你們都是死人不成?!就不知要攔著些嗎?!”
宮人們噤若寒蟬,她們又不是沒攔過,隻是三殿下每每哭的跟殺豬一樣,說被弄疼了,阮妃還不是心疼兒子,再拿她們問罪?
阮妃重重歎一口氣,罷了,兒子這脾氣也不是一天兩天,那個位子,看來注定與堯兒無緣。
而榮華宮那位看似不聲不響,實則來勢洶洶,隻怕最後~~
她已經無法選擇,但堯兒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