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南文武兼修,小小年紀已經顯露出他們秦家多代男兒當世英傑的氣態。
年幼的林景卻無意撞見過,小秦朔南因為練武太苦而躲起來哭的樣子。
秦家戰死了那麼多兒郎,最後隻剩秦朔南的父親跟秦朔南,世人都因為秦朔南不辱門楣,讚秦家後繼有人,欽佩秦家滿門忠烈,世世代代沒有出現任何紈絝子弟。
林景知道秦朔南這樣世代愛國的將才家族,犧牲到快後繼無人,卻有些忍不住評一句不值得。
他在見學堂見到永遠端著臉,做君子模樣的小秦朔南,想到她躲起來哭的模樣,忍不住笑他們秦氏一族傻。
但他聽不得那些紈絝子弟笑秦朔南十三歲就上戰場傻。
因為那些紈絝子弟不配。
所以他就像秦朔南小時候,因為他笑話他們秦家人傻打斷他腿一樣,打斷了那些紈絝子弟的腿。
那一年,十三歲的秦朔南初隨父上戰場,就開始隱隱顯露她之後的戰神跡象。
有關於她在邊關的捷報頻傳,林景在京城內常常會聽到。
十五歲的秦朔南功貫全軍,當上了最年輕的驃騎將軍。
“生子當生秦朔南”的諺語為此從世家之間,開始傳遍大華朝南北之地。
為此世間也冒出一些不服氣這種說法的反駁之語,說秦朔南可以屢獲奇功,靠得是運氣。
林景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了年幼時,見到小小的秦朔南因為練武學兵法太苦,看著其他孩子玩耍自己委屈的躲起來哭鼻子的樣子。
小秦朔南發現了有人撞見他偷哭的樣子,還倔強的擦乾淨眼淚,不願意給人看見她“軟弱”的樣子。
林景就知道秦朔南帶兵打仗靠的不是運氣,而是她的百煉成鋼。
這一點,就是後麵秦朔南十六歲的時候,父親戰死,她接過祖輩鎮守邊關的責任,率領秦家軍抵禦外敵,漸漸威震四海。
林景忍不住開始作為謀士呆在她身邊,見證了她一步步走出來的戰神威名,也還是沒有像世人那樣把秦朔南看成天生的軍事奇才,天生的戰神轉世。
林景眼中的大將軍秦朔南,還是那個小時候會因為練武太苦,躲起來偷偷哭鼻子,被人發現還倔強不承認的笨蛋。
所以林景那時候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愛呆在秦朔南身邊,看她運籌帷幄,征戰四方的樣子。
很多時候,看秦朔南在戰場上受傷,林景還是會覺得秦朔南有些傻,但秦朔南理所當然的愛國信仰和傲骨,還是折服了玩世不恭的林景。
所以他心甘情願屈居在秦朔南麾下做一個謀士,為她出謀劃策,跟她一起上戰場保衛邊疆,把外族驅趕出華夏之地,收複百年失地。
在秦朔南死前,林景其實也有隱隱約約察覺到秦朔南的不對勁。
她從來不脫衣服,豪邁直爽卻排斥跟他們這些兄弟同席或者去做一些事。
當然他們在行軍打仗中也同被而眠過,但秦朔南還是有些跟性格不符合躲避行為。
這些不怎麼“大方”的行為,讓林景和其他兄弟誤會過秦朔南,是她某處的物件過小,自卑男人這方麵,才這樣不對勁。
所以他們從沒有想過她是女孩。
就是某一次,林景跟秦朔南上街,發現秦朔南跟那些女孩子一樣愛看戲,但秦朔南似乎覺得作為一個大男人她不好表現出來,而故意遮遮掩掩,被林景戳穿,就她像個女人一樣愛看戲的事,戲謔的嘲笑了她一通。
林景也沒有想過她是一個女孩。
直到她死了。
林景不遵照秦朔南想要被火化的心願,悲痛的為她換衣服,要厚葬她時………
林景才知道秦朔南是女扮男裝的兄弟。
不過不管知不知道秦朔南是一個女孩,他都想為她討回公道,其他信服秦朔南的兄弟們,亦是如此。
他們為她反了那片天,推翻了那個毒害她的皇室。
但林景也沒有想到他會被擁立為王。
他跟秦朔南的其他兄弟,都想讓秦朔南姐姐的孩子改姓秦來做皇帝。
畢竟他們雖然是前朝皇子,但是占了秦家的骨血,林景考教過,被秦朔南的姐姐教育的很好,可以以此來延續秦氏血脈。
但秦朔南的姐姐,裡應外合跟他們不費一兵一卒攻破皇城的前朝皇後,卻毅然而決絕的說她的孩子不配姓秦。
“我秦氏血脈自我弟死後就斷絕了!”
秦朔南的姐姐自從知道“弟弟”秦朔南的死因,就非常後悔她為了愛情嫁入皇室。
林景也是在那時才知道,秦朔南從出生就男扮女裝之事,就是她關係很好的家姐也不知道。
秦家姐姐卻比外人更明白他們秦氏一族的兒郎有多辛苦。
曾經的秦家姐姐看著空蕩蕩的家族,也曾經疑惑過為什麼整個家族的男兒要去做犧牲。
還是秦朔南告訴她,隻要看過他們秦氏族唄守衛過的邊關就懂了。
“姐姐,秦家是中原的一道防線,秦家不守,千千萬萬的百姓就要受外族掠奪欺辱之苦。”
秦朔南的姐姐,永遠記得十三歲上戰場的弟弟跟他說的這番話,也記得弟弟當時生的壯誌,就是要在有生之年還中原一片太平。
他們秦家也從沒有過反意,一直隻想還天下一個太平,從不貪戀權勢。
就是她嫁入皇室,也是因為遇到的人恰好是皇室子弟。
秦家姐姐從沒有想過她的丈夫會被立為太子,更沒有想過她會成為一國皇後。
所以弟弟可能是因她為了愛情嫁入皇室而死,秦家姐姐在幫著林景他們攻破了皇城後,就準備以死謝罪。
被林景勸下來。
因為林景比滿心隻有天下黎民百姓的秦家人懂權謀算計。
秦朔南的姐姐也是被皇室算計,才會加入皇室,也不管有沒有她,功高蓋主的秦家兒郎也都會是那些眼裡隻有權勢的皇家人眼中釘。
而且一個情竇初開單純的少女,如何敵得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玩弄權術的皇室子弟,更彆說還有老皇帝在裡麵推波助瀾。
秦朔南出生會被家族密謀外宣為男孩,估計已經是秦家為了邊關不亂,做的最大的權術製衡了。
林景特彆做過調查,知道秦朔南會被女扮男裝是因為那時候家族隻剩下他父親一個。
但是外族那時候又是最為虎視眈眈中原的時刻。
秦家男兒早已經成了邊關的信仰,秦家若是倒了,外族的鐵騎可能就會踏入中原的疆土,所以秦家才將秦朔南扮作男兒穩定軍心。
秦家姐姐也是這時候才從林景口中知道了弟弟秦朔南是女兒身。
而知道這件事的秦家姐姐,第一反應是震驚,震驚之後是心疼妹妹。
因為秦家姐姐是看過妹妹為了練習秦家槍吃苦受罪。
也想到小時候的秦朔南,眼巴巴的偷看她玩一些女兒家的東西。
那時候她還以為秦朔南這個弟弟是想親近她,偷偷的去抱她,哄她。
完全不知道那是一個小女孩,天生對一些女兒家的東西求而不得的喜好。
“我是家姐,應該我代她來的。”秦朔南的姐姐一想到童年的妹妹經曆,忍不住懊悔被家族女扮男裝的不是她。
你看,秦氏一族血脈是多麼傻的存在。
林景告知秦朔南姐姐她是女兒身這個秘密,秦家姐姐最大懊悔是沒能代替秦朔南取承擔家族責任。
所以林景忍不住又評價這個家族傻。
但就是有幸擁有這類“傻”的家族存在,華夏中原的百姓才能過太平日子。
林景自認為他不是一個會為江山社稷,家國天下而活的人。
所以他不想當什麼皇帝,但他必須做皇帝。
因為隻有他能完成秦朔南的遺願。
那時候,林景並沒有查明了自己一直以來對秦朔南不一樣的情愫。
所以就算是他下意識給新王朝取國號為朔,也一直不信鬼神之說。
但為了愛看戲的秦朔南在皇宮離他辦公之處最近的宮殿外,搭建了一個直通雲霄的戲台子。
並為了秦朔南搜羅天下所有女人愛看的戲,每天在上麵熱熱鬨鬨的表演。
隻想著秦朔南這個在邊關被百姓建廟封神的傻瓜,回來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到。
林景也不信佛道。
但見秦朔南帶著孩子歸隱的姐姐青燈古佛,為妹妹秦朔南後半輩子吃齋念佛,祈求秦朔南來世可以在盛世做一個平安喜樂的女孩,幸福一生時,林景忍不住信了道。
但林景許願秦朔南無論何世都可以做回她真正的樣子,看她愛看的戲,嬌嬌俏俏也好,英英武武也好,都可以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做她想做的一切,不要被任何東西束縛住她。
所以在大朔朝在林景的治理下穩定下來後,林景忍不住力排眾議,不給秦朔南建公主廟,為她建了秦王女戰神廟。
秦王女戰神廟,林景按照他回憶秦朔南的音容笑貌,畫出來的女兒像建成時,林景帶著文武百官祭拜她,篤定她可以庇佑九州,九州在那之後也的確風調雨順,大朔朝開始在他的治理下,進入了秦朔南一直想見到的太平盛世。
林景每次在皇宮裡午夜夢回,登上宮殿的閣樓,看著他皇城之外,他勵精圖治之下出現的繁榮景象,才漸漸明白了心裡對秦朔南變那份不一樣的兄弟情。
萬裡江山,他隻想有她陪伴。
或者說,他不要什麼萬裡江山,他隻想為她戴上鳳冠,娶她為妻。
然後長長久久的陪著她在盛世之下,隨心所欲看她愛看的戲,玩她愛玩的一切。
………
楚修凡從林景一生的夢境中驚醒,他一時間也分不清前世今生,但他本能的擁緊了懷裡熟睡的秦朔南,隻有這樣他空落落的心才被填滿。
而秦朔南在睡夢中,也繼續夢到她之前在楚修凡為她放的煙花秀中,看到的大朔朝開國皇帝――林景穿著龍袍抱著一個鳳冠,站在宮殿閣樓上,視察宮牆外國富民強,華燈璀璨的盛世之景。
秦朔南在夢中看到那頂她白天才戴的鳳冠,有些驚訝,但更驚訝的是,她聽到了林景對那頂鳳冠深情的自語:
“這錦繡盛世,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