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沅將那濕漉漉的蝴蝶風箏丟在對麵的座位上,避如蛇蠍般,瓷白小臉沒有太多情緒,可捏著衣擺的手卻出賣了她內心的慌張無措。
“穀雨,將這香滅了吧,我聞著胸口有些悶。”
穀雨欸了一聲,將香滅了,見自家姑娘一直盯著那風箏,小心翼翼道,“姑娘,要不咱們回去把這風箏燒咯?”
顧沅抿了抿唇,“先回去再說。”
半個時辰後。
顧沅看了看腳邊的火盆,又看了看手邊的蝴蝶風箏,咬了咬牙。
得燒,燒了一了百了。
她拿起風箏,伸向火盆邊。
倏然,也不知怎麼的,她的眼前忽的浮現太子渾身濕透,將風箏塞入她懷中的模樣來。
她的動作一僵,心中略有躊躇。
最終,她肅著一張臉,將風箏遞給穀雨,語氣透著幾分疲憊,“收進庫房裡,反正彆讓我看到。”
穀雨雖不解,但還是按吩咐去做了。
這場雨一直在下,從下午落到深夜,雨勢半點沒變小。
顧沅上榻就寢時,豆大的雨點敲擊著木質雕花窗欞,劈裡啪啦的,格外響亮。
穀雨從金鉤上取下煙霞色幔帳,一邊放,一邊問道,“姑娘,這雨聲怪吵的,要不奴婢點盞安神香吧?”
顧沅因著白日裡的事,還有些心緒難定,便聽了穀雨的建議,頷首道,“點吧。”
穀雨應諾,放下幔帳,燃了香。
姑娘不喜太亮,穀雨按照慣例將內室的兩盞燈熄滅,一切做好後,才緩步走到外間的小榻上整理她自己的鋪蓋。
黑暗中,清幽的淡香從纏枝牡丹翠葉熏爐中嫋嫋而出。
顧沅側身躺著,耳邊是瀟瀟雨聲,她閉上眼睛,想要讓自己快快睡去,可大腦偏偏不聽控製,總是想起白天書肆那一幕。
她想到裴元徹突然的憤怒,想到他冒雨送風箏的行為,還想到掌櫃那句他不會善罷甘休。
難道他真的對她有那種念想?
顧沅使勁掐了掐手心,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些?
可除了這種解釋,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但他為何會喜歡她呢,算上今日,她與太子不過才見過三麵而已。
她越想越不明白,白日裡受了驚嚇,再加上安息香的作用,她的眼皮很快越來越重,漸漸地,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晚,她又做個渾渾噩噩的夢。
夢裡也下著雨,窗戶似乎沒關進,被風一吹,打開了。
有瑟瑟涼風往屋裡灌,掀起幔帳,吹到她的肌膚上。
她冷得縮成一團,想要張嘴喊穀雨關窗戶,但意識又昏沉得厲害,毫無力氣。
在她冷得蹙眉時,一隻溫熱微糲的手撫上她的眉心,輕輕摩挲著。
她仿佛聽到一聲沉沉的歎息。
還沒等她細想,她被擁入一個溫暖堅硬的懷抱中,一陣清冽的鬆木香味將她緊緊地包圍。
這是個男人的懷抱。
她意識到這點,下意識的想要掙脫,男人卻將她擁得更緊,像是懲罰她不聽話一般,還用力捏了下她纖細的腰身。
她嚇得不敢動。
男人高挺的鼻梁埋入她柔軟的脖頸,灼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肌膚,他低啞道,“沅沅,你好狠的心。”
這聲音太過熟悉,顧沅如遭雷擊。
怎麼又是太子。
男人眼尾發紅,緊緊地擁著她道,“你怎麼能嫁給彆人,你是孤的,你隻能是孤的。”
“你放開我”她反反複複呢喃著這句話。
突然,男人像是被激怒一般,俯身欺來,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像是瘋了般,他吻著她,癡迷的一遍又一遍喊著她的名字。
末了,他的手掌蓋著她的眼睛,啞著嗓音道,“恨我吧,孤寧願你恨孤,也不會將你拱手讓人。”
接下來,一切變得不堪。
“姑娘,姑娘……”
一聲聲輕喚將顧沅叫醒,她猛地睜開眼,眼前是穀雨擔憂的臉龐。
“姑娘,你怎麼了,又魘著了?”
“現在什麼時辰了。”顧沅按了按脹痛的額角。
“快到辰時了。”穀雨答。
顧沅撐著身子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寢衣,整整齊齊。
她又朝外看了看,窗外果然透著蒙蒙的亮光。
幸好,幸好隻是一場夢。
她長鬆了一口氣。
穀雨擔心道,“姑娘,您的臉怎麼這樣紅,是哪裡不舒服麼?”
聞言,顧沅抬手摸了下臉頰,果然滾燙一片。
她幾乎立刻想到夢中那不堪且瘋狂的場景,不由得捏緊了錦被。
瘋了,真的是瘋了,她竟然夢到與太子做了那等事。
她在心頭狠狠唾罵著自己的不知廉恥,同時又覺得困惑不已,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何總是夢到了太子,還總是這般親密曖昧的場景。。
人人常道,夢中情郎。若是夢到心儀的情郎,倒還能理解。
可自己夢到太子,難道說自己的情郎是太子?
不。
這絕無可能!
思來想去,顧沅覺得應當是最近糟心事太多,壓力一大,導致她心亂了。
她決定去寺廟住一段時間,吃吃齋,拜拜佛,念念經,將腦中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通通驅趕掉。
不過在這之前,她讓穀雨將那風箏找了出來,燒了。
火舌將那蝴蝶風箏一點點的吞滅。
顧沅虔誠的閉著眼,雙手合十,念念有詞——
“菩薩保佑,邪祟避讓,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