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逛到亥初時分, 顧沅覺得累了,便與裴元徹一起坐車回小院子。
車輪轔轔碾過青石板,顧沅乖順的倚靠在裴元徹的懷中,他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揉著她的耳垂。
這段時間顧沅也琢磨出來了, 這是他慣有的小動作, 他心情愉悅放鬆時就愛捏東西, 無論是她的發, 她的手,她的耳垂, 還是她的臉,脖子, 腰……因姿勢而變,手總不會閒著。
她闔著眼睛假寐著,腦中複習著接下來的每一步操作。
從頭到尾, 事無巨細的確認了好幾遍後, 馬車終於在小院子的門口停下。
裴元徹俯下身,輕吻她的臉, 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臉頰, 聲音放得很輕,“沅沅,我們到了。”
顧沅緩緩睜開了眼眸, 剛睡醒般, 眼底還泛著一層霧蒙蒙的水光, “到了?這麼快。”
裴元徹扶著她坐起, 先行下了車,然後轉身去牽她。
顧沅將手放在他的掌心,他握緊她的手, 另一隻手穩穩地托住她的腰,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殿下。”顧沅驚呼道。
裴元徹抱著她大步往屋內走,又戲謔的看了她一眼,“給你省點力氣。”
顧沅愣了一瞬,對上他熾熱的眸時,才恍然回過神來,不由得又羞又惱。
這人怎麼一下都忍不得,哪有一下馬車就急吼吼將人往房裡帶的,這般急色,哪裡還有半分儲君該有的端方持重?
眼見著主子們徑直回了房,李貴及秋霜等人也明白等會兒會發生什麼,便沒再跟上前,而是連忙去準備熱水。
房門猛地一關,屋內的燈盞因著這風而搖曳,投在窗紙上的兩道身影很快交纏為一道。
顧沅被抵在門邊猛親了一陣,又被抱著去了榻間。
或許是曠了太久的緣故,又或者是今夜的氛圍催人動.情,男人的動作格外熱烈纏綿。
顧沅唇上的口脂被吃了個精光,剛被放到床上,連口氣都沒喘順,一具沉重如山的身子便壓了上來。
她心頭大驚,扯緊月白色上襦,美眸睜著,驚慌道,“殿下…我們還沒洗漱……”
“無妨。”
“可今日在外逛了一日,身上都出了汗,咱們還是先沐浴吧……”
顧沅咬了咬唇,抬起兩條手臂挽住他的脖子,水眸盈盈,軟著嗓音哄道,“等洗漱完,由著你來,有一夜的時間呢。”
她眉眼間流轉的嫵媚,還有這溫言暖語,讓裴元徹的眸色瞬間深了。
她床笫間一貫羞怯,今日這般主動勾人的姿態,真是叫人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強壓下那竄動的熱意,他撐起手臂,黑眸俯視著她,“一起洗如何?”
顧沅的臉瞬間紅了,瞥過臉,嬌嗔道,“不要,你先去。”
裴元徹掠過她緋紅似霞的小臉,嗤笑一聲,“小古板。”
說罷,在她唇上又親了一口,這才起身離開這寢屋,往一側的淨房去了。
聽到腳步聲遠去,顧沅鬆口氣,剛從床上坐起,又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她心頭一沉,揚聲道,“是秋霜還是穀雨?”
外頭脆生生答道,“主子,是我,穀雨。”
顧沅放下心來,吩咐道,“穀雨,我在換衣服,你在外守著,順便讓秋霜去準備些酒水糕點,我沒答應,誰都不準放進來,知道了麼?”
穀雨愣了愣,心說主子最近一直說要給太子爺一個驚喜,難道這就在裡麵準備上了?
主子的事她也不敢多問,忙恭敬的應道,“奴婢知道了。”
顧沅忙起身,從一旁裝衣裙的箱籠底下取出個帶鎖的小盒子,飛快的檢查起盒子裡的東西,路引、銀票、碎銀、兩串銅板,幾件純金實心的首飾……還有一包迷藥。
自打上回落水之後,她一直以心慌意亂、睡眠難安為由,讓禦醫給她開一味安神助眠的方子。方子裡有一味紫精草,若劑量恰當,能起到迷藥的作用,且無色無味。像鬆鼠藏鬆果般,她一點點的收集著紫精草,碾磨成粉,總算得了這麼一小包。
希望這劑量足夠吧。
小心翼翼的將迷藥藏進袖中,顧沅又將盒子裡的東西取出,飛快塞進軟皮包袱裡。
不多時,秋霜端著糕點和酒水來了。
顧沅坐在梳妝鏡前,一頭如瀑布的長發披散著,沒有轉過頭,而是淡淡道,“你去隔壁看看殿下那邊可洗漱好了?”
秋霜應了一聲,頓了頓,問道,“奴婢讓穀雨進來伺候太子妃梳發?”
顧沅道,“不用,這會兒時間不早了,你們也累了一日,等殿下回屋,你們也回房間歇息去吧。”
秋霜垂頭稱是,緩步退了下去。
腳步聲一遠去,顧沅忙從梳妝鏡前起身,動作迅速的將那藥粉拿出,倒入酒壺之中,左右搖晃了好幾下。
待會兒無論怎樣,都得哄著他多喝兩杯,最好能多拖些時間......
為了這一天,她準備了大半個月,不,應該說為了這一天,她花了兩輩子。
前世她不懂變通,又優柔寡斷,一步步的將自己逼進死胡同裡,最後隻能選擇那種方法去解脫,沒留下宣兒,還拋下了延兒......
這輩子,她要跑的遠遠地,再也不要與裴元徹牽絆在一起。
思及此處,顧沅漆黑的眼眸一點點亮起,愈發的堅定。
夜愈發深了,偶然傳來幾聲秋蟬鳴叫聲。
裴元徹洗漱完,推門走進寢屋時,就看到顧沅靜靜地坐在桌邊。
她一頭烏黑的發垂下,穿著件霜白色繡海棠花小衣,身下是一條薄薄的綢褲,外罩著一條雲織紗製成的水紅色紗衣,那紗衣薄若蟬翼,如雲如霧,昏黃燭光下,紗衣下的雪白肌膚若隱若現,無邊嫵媚,引人遐思。
裴元徹腳步頓住,眼前這人哪裡是他平素裡端莊羞怯的太子妃,分明是山間靈秀養出來的妖精。
感受到男人極其熾熱的目光,顧沅的手指微不可查的輕顫著,一顆心也跳得飛快。
她咬了咬唇,抬眼看到男人看不出情緒的臉,暗自給自己鼓勁,緩步朝他走了過去。
在他跟前站定,她揚起小臉,那如玉的臉龐未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嬌怯怯道,“殿下,我這般好看麼?”
好看,豈止是好看。
裴元徹垂下的手捏緊,克製著將她壓在桌邊的衝動,啞聲道,“好看。”
顧沅鬆口氣,纖長柔軟的手主動握住他的手,將他引到桌邊坐下,又給他倒酒。
裴元徹看著她這動作,黑眸微眯,“你要喝酒?”
顧沅一怔,緩聲道,“喝點酒助興。”
裴元徹一把勾住她的腰身,將她抱在腿上,輕咬著她的耳垂道,“已經夠有興致了,無須這些。”
顧沅心頭微沉,眸光一轉,一隻手攀著他的肩膀,柔聲道,“我喂殿下喝呢。”
裴元徹見她要跟他玩情.趣,驚奇的同時,耐心也多了起來。
他老神在在的凝視著她,示意她繼續。
顧沅隻好硬著頭皮,端起酒杯,送到了他的嘴邊,“殿下喝。”
裴元徹嗤笑一聲,“你說喂孤喝,就是這樣?”
顧沅呆了呆,不然呢?
看她嬌憨的小表情,裴元徹忍不住笑出聲來,果然就不該對這小古板有多大的期望,本來還以為她會有些什麼新花樣的。
眼見顧沅還端著酒杯,清淩淩的鹿眸巴巴的望著他,他便就著她的手,喝了這一杯。
顧沅心頭一鬆,也不敢表露出來,扭過臉,又要去倒。
手腕倏然被拽住,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