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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徹朝她伸出手來,“去了就知道了。”

看著眼前那隻修長的?,顧沅猶豫片刻,還是將自己的?放了過去。

他小心翼翼將她扶起,見她穿得單薄,又喚穀雨拿了件煙粉色綢緞長衫,親自給她披上,“外頭起了風,仔細吹得頭疼。”

顧沅稍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站在她的麵前,垂著眸,神色專注的替她係著衣帶。

這個角度看他,他的睫毛垂著,顯得格外長。

鬼使神差的,她突然說道,“其實,宣兒長得還是有幾像你的。”

係帶的?指微頓,裴元徹薄唇抿著,漆黑的眼眸定定看向她。

顧沅斂眸,“低頭專注的樣子很像。”

她是又想宣兒了?

裴元徹麵色微僵,熟悉的愧疚感再次占據了心臟,他想說些話來安慰顧沅,但他同時也很清楚他是最沒資格來安慰她的。一刹那,矛盾、自責、悔恨在心頭糾纏,那種深深地無能為力之感,像是將他架在火上烤。

靜默片刻,他啞聲喚了句“沅沅”。

顧沅見他神色沉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不合時宜了,低低道,“你彆誤會,我不是在翻舊賬,隻是隨口說一句……我不提了。”

他們都很清楚,宣兒是他們心頭一道無法磨滅的傷,一戳一個準。磨不平,治不好,也隻能努力不去想,才能繼續平靜的過日子。

“走吧,再不出門天都要黑了。”顧沅擠出一抹笑來,意並未達眼底。

裴元徹俊朗的臉龐微暗,沉沉的嗯了一聲,握著她的?一道出了門。

鳳儀宮外早有轎輦候著。

倆人共乘轎輦,一路上,裴元徹有一搭沒一搭的與顧沅聊著些閒話,諸如今天吃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

他問,她答,一來一回的聊著。

也不知轎輦前進了多久,隻知道位置越來越偏僻。

等繞到一向人跡罕至的後宮西北角,顧沅疑惑的看向裴元徹,瑩潤的眸子仿佛泛著一層霧蒙蒙的水光,“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快到了。”

裴元徹道,又吩咐抬轎太監,“到前麵那扇門停下。”

太監應諾,走了百來步,穩穩當當的放下轎輦。

裴元徹扶著顧沅下轎,嘴角揚起一抹弧度,“進去吧。”

顧沅也不知道他在賣什麼關子,看了他一眼,便和他一同往那道門裡去。

這一踏入,看到眼前的景象,她不由得呆在原地。

身後是朱牆琉璃瓦的恢弘皇宮,而眼前是一座樸素的兩進兩出的小院子,大門關著,上麵還貼著簇新的桃符和紅燈籠。

這院子,儼然便是她在肅州時住的那套。

裴元徹時刻注意著她的神色變化,見她眉眼間露出悵然之色,他心間一陣複雜,一會兒高興自己的這番準備她挺喜歡,一會兒又不悅於她還眷戀逃跑時的日子,兩種複雜的情緒在心頭交織,直教他舌根發苦,輕捏了一下她的?指,他低聲道,“沅沅,進去看看。”

顧沅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扶著肚子緩步走向那門。

門一推開,院子裡熟悉的場景也一一在眼前展現——

水井旁,身著灰襖的虎子拿著斧頭在劈柴,一襲黑袍的顧風沉默的拿著小刀雕木頭,後院升起嫋嫋炊煙,王媽一邊係著圍裙,一邊往外走,嘴裡還喊著,“虎子,柴火劈好了沒?灶上等著用呢。”

幾人見著門開,不約而同的往門口看,當看到顧沅和裴元徹時,先是一怔,旋即熱切的打著招呼,“主君,夫人,你們回來了。”

顧沅靜默的立在門口,看著這明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畫麵,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爬遍全身。

“虎子,王媽……”

顧沅輕喚了一聲,視線最後落在沉默寡言的顧風身上,遲疑片刻,喊道,“顧風?”

顧風放下?中的活兒,無比恭順的朝顧沅行禮,“皇……夫人,屬下在。”

他這話一出,顧沅的眼圈不禁紅了,稍緩心神,才微笑的“嗯”了一聲,“再次見到你們,我很歡喜。”

刹那間,虎子、王媽和顧風的臉色皆有些動容,他們有許多話想說,可礙於顧沅身旁威嚴的男人,隻能強忍著情緒,繼續扮演他們的角色。

裴元徹感受到顧沅波動的情緒,眼角餘光淡淡的瞥了一眼黑衣的顧風,嘴角繃起。他伸手攬住顧沅的肩膀,稍微附身,仿佛快要貼著她的臉龐,嗓音極其溫柔,“沅沅,咱們進屋看看,嗯?”

顧沅垂下眼簾,輕聲說了句好。

倆人一同走進裡間,小春小冬兩丫鬟也早就候著了,穿著尋常的衣裳,嘴裡親切的喚著她“夫人”。

屋內的擺設布置,大到桌椅櫃床,小到喝水的茶具、書桌上的筆洗硯台,一應與肅州小院子裡的一模一樣,毫不差。

裴元徹帶著顧沅逛完寢屋,又帶她去後院逛,後院也開墾出一大塊地來,一邊種草藥和蔬菜,一邊種著果樹,還架起一塊籬笆,種了許多花。

看著那鬱鬱蔥蔥又生機勃勃的後院,真有種回歸田園的感覺,可是一抬眼,便能看到遠處宮殿金光燦燦的屋頂,看到屋簷上的鴟吻在落日餘暉下形成的暗色剪影。

顧沅緩緩轉過身,看向身側高大的男人,眼眸清澈水,“多謝你。”

裴元徹笑了,“你喜歡就好。”

顧沅環視了一圈周圍,漫不經心問道,“準備這些費了不少功夫吧?還有王媽、虎子、顧風他們,你是怎麼找來的?”

“院子造起來並不費勁,就是將肅州院內的那些東西運到長安來稍微麻煩,路上耽誤了些時間。至於伺候你的這些奴仆,那婆子一家朕已經安排進了長安,那兩個男子都在你兄長手下當差,朕與你兄長一說,他便答應將人送來。”

聞言,顧沅略一頷首,“也是,你救了我父親一命,我們全家都對你感恩戴德,彆說送兩個下屬這樣的小事,便是你要我兄長的命,他怕是都能不眨眼的?你。”

“沅沅,你……”裴元徹握緊她的?腕,凝視著她,有些緊張,“你不高興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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