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四月後,草鶯飛,雜花生樹,天?漸漸熱起來,有些畏暑已然換?輕薄沁涼夏衫。
這日用過午膳,景陽拿著針線跑到顧沅鳳儀宮,一來互?做個伴,二來她需要一個?眾?她抱怨繡嫁衣是件多麼令?抓狂事。
“都怪我一時衝昏了頭腦,才會當著謝綸麵說什麼親自繡嫁衣鬼話……我真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繡嫁衣這麼難,直接讓繡娘去繡多好……”
景陽一臉鬱悶,她當時好好吹什麼牛啊!現在想想,肯定是那時謝綸那家夥含笑著她,她一個不察,就被他那張姣好皮?給蠱惑了!
“既然你繡得這般艱難,不如就讓繡娘替你繡?反正謝綸已經回了隴西,是不是你親自繡,他也瞧不著。”顧沅中也拿著針線,是在繡孩子肚兜,她不確定腹中孩兒性彆,所以繡是男女皆穿錦鯉荷葉圖樣。
“我答應了他會自己繡,且我也派?打?了,這好像是他們隴西那邊風俗,新嫁娘若穿著親繡嫁衣?花轎,便能幸福美滿,夫妻恩愛。”
顧沅想了想,點頭道,“好像是有這麼個說法。那你還是慢慢繡吧,討個吉利兆頭。左右還要過兩年才嫁,兩年時間繡一條嫁衣綽綽有餘。”
景陽也就不抱怨了,轉與顧沅說起近日來新鮮事來。
其中?讓她感歎一件,莫過於崔敏敏與荊州徐家子弟定了婚事。
“崔敏敏這?一向?高於頂,比我這個公主還公主,我之前還以為她非皇家不嫁呢,沒想到她竟然要嫁去荊州那麼遠。且她許好像是她娘舅家表兄,我記得那徐家好像不是什麼頂尊貴門楣……她竟也心甘情願嫁過去?”
景陽一邊嘖嘖稱奇,一邊拿起一枚杏子往嘴裡送,才嚼一下,兩道彎彎細眉立刻皺起來,“這杏子真酸。”
顧沅也拿了一枚嘗,倒半點不覺得酸,慢慢吃完一個,才慢悠悠道,“她樂嫁過去,應當是對未來夫家很滿。徐家是書香世家,放在安雖不算什麼顯貴,但在荊州還是很有名望。且她嫁給自家表兄,親?加親,在婆家也過得更
快活些。”
聞言,景陽若有所思,半晌,她一托著腮道,“那我這門親事也蠻好,沒有公婆,嫁過去國公府就我做主了。”
顧沅笑著說是,又拿起一枚杏子往嘴裡送,剛咬了一口,她不由得皺起眉,吸了口涼?。
景陽噗嗤笑了聲,朝她眨了眨?睛,戲謔道,“我就說這杏子酸嘛,你還覺得不酸,這不也酸倒牙了!”
說罷,她拿起那盞盛著酪澆櫻桃青瓷蓮瓣碟遞到顧沅麵前,“喏,吃些甜緩緩。”
顧沅沒有去接,眉頭始終皺著,她垂下?簾,向她那圓鼓鼓肚子。
景陽一怔,順著她目光去,也識到了不對,臉色陡然變了,緊張道,“皇嫂,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了,我去喚禦醫來。”
“能……是要生了。”
顧沅一托著肚子,她感覺到裙擺有些濕潤,且有種隱隱約約下墜感,按照?輩子生產經驗,她大概是要生了。
“要生了嗎?!”景陽從榻?起身,足無措安慰她,“你彆怕,你先躺著,我去叫?來!”
說著,她揚起嗓音就指揮起來。
為了確保顧沅生產萬無一失,裴元徹早在個月前就安排了六個經驗老道接生嬤嬤住進鳳儀宮後殿,尚藥局女醫們也是每日在鳳儀宮輪值,太醫院禦醫每日晨間都會來請脈,穀雨秋霜和春冬四婢這些日子也沒閒著,跟著接生嬤嬤和禦醫們學了不少婦?生產知識。
鳳儀宮宮?們為了這一日已經準備了許久,現下景陽一喊,宮?們愣了一瞬,旋即便井然有序準備起來。
燒水,拿被褥,拿爐子,準備艾草,熬參湯,去紫宸宮稟告皇帝,請禦醫,喊接生嬤嬤……
一切都有條不紊安排著。
景陽這邊又激動又緊張,心翼翼扶著顧沅,“嫂子,我扶你?床?躺著,禦醫和接生嬤嬤馬?就來了。”
顧沅輕輕嗯了一聲,一扶著腰,緩慢從榻?起身。
忽然,景陽驚叫道,“血,血!皇嫂,你流血了!”
顧沅本來不是很緊張,被她這麼一喊,倒嚇得心肝一顫。回頭了,見自己穿著那件影青色輕絹
衫下擺處染了些紅色血跡。
她一臉淡然拍了拍景陽背,輕聲道,“見紅是正常,你彆擔心,沒事。”
雖說如此,景陽臉依舊白了白,緊抿著嘴唇沒說話。
強撐著腿軟扶著顧沅走到床邊,待顧沅穩穩當當在床?躺下,景陽這才紅了?圈,一把握緊她,嗓音發顫,“你千萬要好好地,你腹中要平安,你自己也要平安,你?到沒。”
顧沅愣了愣,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姑子為何突然情緒這般激動,正斟酌著該如何回複時,又?她道,“你儘管放心在這裡生,若情況不儘如?,你也彆怕,就算頂撞皇兄,我也會逼著他保大?。”
顧沅一怔,迎著景陽堅定目光,恍然記起景陽生母李嬪便是大?血亡。
難道李氏生產時,原本是以保下性命,是?後……選擇了保不保大?
“景陽,我沒事,真。”顧沅朝她擠?一抹淺淺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