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木嵌螺鈿三屏小方桌上,倆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也不知是不是顧沅的錯覺,她總覺得裴元徹今日總是在看她。
終於再一次與他四目相對時,顧沅緩緩放下手中的烏木三鑲銀箸,柳眉微蹙,烏黑的眼眸疑惑看向他,遲疑道,“你……是有什麼事要與我說麼?”
裴元徹薄唇緊抿,沒說話,須臾,反問她,“你就沒什麼想問朕的?”
顧沅啊了一聲,一頭霧水。
“用膳吧。”裴元徹壓低眉眼,給她夾了一筷子龍井蝦仁,沒再多說。
顧沅隻覺得莫名其妙,輕晃了晃腦袋,繼續吃著。
等到夜裡沐完浴,並肩躺在床榻上時,顧沅依舊覺得身旁的男人心事重重的。
為了避免他半夜心血來潮把自己叫醒,略作??忖後,顧沅坐起身來,側過臉看他,平靜道,“你若有事要說,便說出來。就算你想讓我猜,起碼也得給我個提示。”
上輩子他倆吃夠了不好好溝通的虧,顧沅想著,吃一塹長一智,這輩子能說開的就儘量說開,儘量避免誤會。
裴元徹也坐起身來,借著淡淡的燈光她那雙眸子分外清亮,如兩泓冷月。
“沅沅,戎狄使團進長安了。”
“嗯,我知道,不是在鴻臚寺住下了麼,還是鄭泫負責接待的。”
“這回一起來的還有戎狄的公主,戎狄汗王扈爾巴的妹妹。”裴元徹緊緊盯著她看,不曾錯過她臉上半分神色。
顧沅頓了一瞬,旋即想
到什麼,眉頭微皺,不過很快就舒展開來,淡淡的看向他,“嗯,怎麼了?”
她這態度讓裴元徹眸光一黯。
短暫的沉滯之後,他忽然抬手,按住她的肩膀,俊朗的麵容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晦暗不明,沉鬱道,“戎狄送她來的意思,你不清楚?”
他手上力道稍重,顧沅抿了抿唇,隨後垂下眼簾,輕聲道,“你之?從未與我講過,戎狄使團進京會帶個公主。上輩子……也有麼?”
聽到她這話,裴元徹心頭反倒高興起來,她還是在乎的。
他眉間鬱色褪去,溫熱的大掌捧起她的臉,讓她與他對視,麵容冷肅,語氣堅定,“沅沅,你信朕,朕沒對你隱瞞什麼。上輩子議和使團進長安,真沒這麼個狗屁公主。”
這輩子突然來了這麼一人,而且還是什麼勞什子絕色美人,他第一反應便是沅沅知道後會不會誤會他和這個公主有?什麼,才刻意瞞著她,不告訴她這茬。
顧沅聞言蹙了下眉,道,“你……倒也不好這樣說人家公主。”
裴元徹一怔,意識到當著顧沅的麵說了粗鄙之語,他輕咳一聲,“朕下回注意些。”
靜了片刻,顧沅開口,“那你打算怎麼安排她?”
裴元徹道,“明日朕與戎狄使者聊一聊,先看看他們的來意再做安排。若真是來和親的,就將她指給皇室宗親或是長安城內未婚配的世家子弟,應當有不少合適的人選。”
顧沅挑眉,清淩淩的水眸似笑非笑看著他,“若那公主其他人都看不上,非要入後宮呢?”
“那就讓她從哪兒來回哪兒去。”裴元徹俯身,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額,“你隻是朕的,朕也隻是你的。”
顧沅心頭一動,有?想笑,也不知是他蹭得癢癢,亦或是心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絲甜意。
“聽說那位琳琅公主可是戎狄第一美人,你可見到了?”顧沅重新躺下,隨口問了句。
裴元徹也躺下,將她撈入懷中摟著,掖了掖被角,冷淡道,“還未見到。今日使臣入宮覲見時,說是她一路顛簸身體不適,在鴻臚寺歇息。不過明日夜裡會在觀瀾殿辦個接風宴,這公主應當會露麵。”
顧沅睫毛輕輕顫了下,漫不經心道
,“或許你見到了她,就改變主意了……”
“不會。”裴元徹擰起眉頭,斬釘截鐵。
顧沅半闔著眼,似有?困了,語調也懶洋洋的,“你當初想要我,不也是看中我的臉麼。”
身側的男人沉默,好半晌,他將她摟緊了?,下巴抵著她的額頭,嗓音低沉道,“是,一開始是看中你的美貌,想著這世上怎會有這般合我心意的人,眼睛、鼻子、嘴唇、身段,每樣都是我喜歡的,就像是天生為我而造的女人一般,第一眼見到你,就想著無論如何都要得到你,將你變成我的。”
灼熱的?息拂過顧沅的肌膚,她的心跳快了起來,耳畔繼續傳來男人的聲音,“後來越是與你相處,越是喜歡你這個人。你腹有詩書,才華斐然,為人卻低調。你待人真誠,不卑不亢,說話溫聲細語,舉止文雅有禮,心地善良……”
他細數她的好處,聽得顧沅耳朵發熱,小聲道,“我哪有那麼好。”
“在我眼裡,你就是很好。”裴元徹也不自稱朕了,像尋常夫妻般耳鬢廝磨,熱忱且溫情的訴說著他對她的喜歡。
無關身份地位,單純的,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傾慕與渴望。
說到後來,他都沒誇完她,她就困得睡了過去。
裴元徹啞然失笑,吻了吻她的?旋兒,低喃道,“世上或許還有更漂亮的女子,可是,隻有一個你。”
他想要的,一直隻有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