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老夫人很是和善,“這些年你過的怎麼樣?可曾受欺負了。”
“沒有。”她雖然這麼說,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流,自己拿著帕子擦了擦,“虧得舅舅年年送的那些東西,知道平西王府還記得我和喬哥兒兩個,因此也沒受到什麼為難。不過喬哥兒學業不好,又可能是和父親反了型,因此受了不少苦頭。府中有姨娘有了身孕,他和個猴子一樣,最後索性將他送到書院裡磨磨。”
這話透露的內容多,一是說承恩侯府的人待她並不怎麼樣,二是表明自己清楚這一切,也感激平西王府多年來的照顧,三則是說自己弟弟的處境遠沒有想象中的好。
能說出這些決不是什麼無知懵懂之人,倘若當初自己的女兒能有這一半心機,何至於落得那個下場。項老夫人又是感慨又是憐惜,眼睛一直是濕潤的,半天才問:“定親的那個人,你可曾了解過,待你怎樣?人品如何?”
這些她來之前也曾打聽過,不過還是想要外孫女親自說出來,能夠讓自己安心。
而江婉容也知道這點,她在這個事情上對好幾個人都撒了謊,再秀起恩愛來也駕輕就熟,撿了不少發生過的事情美化一番,就差將陸謹言誇出一朵花來。
這種風花雪月對於京城人來說確實有那麼幾分恩愛夫妻的意思,可對於長期生活在西北,與黃沙戰場一起生活的項家人來說,則有那麼幾分虛浮。對一個人好不好,可不是嘴上說說,做一件哄人的小事就能說明的,而是體現在給了多少嫁妝,送你多少珍貴的東西,願意分你多少管事的權力。在經曆了小女兒的事情以後,項老夫人對這點更是看重。
她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便直接開口問:“當初的彩禮給了多少?”
江婉容頓了頓,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當初下定的時候,她和陸謹言還是毫不相乾的兩個人,彩禮和嫁妝都是比著兩府一般規格定下的,東西也算是不少,可在平西王府的人麵前確實有些不夠看。
她都馬上要和陸謹言成親,自然要維護他的體麵,可這種事情又不好說謊,頓時就難住了。
二舅母長相圓潤,做事更是,許是猜出了些什麼,笑著說:“我們長久不在京城住,也想聽聽現在各家辦婚事是個怎麼規格。我們也準備了一些添妝,怕禮輕了轉頭讓彆人誤會了。”
江婉容這才將彩禮都說了出來。
有尋常規格挑不出錯卻也不出彩,連件私人的添頭都沒有,就差說自己對這親事不上心,也就是這個傻姑娘,還巴巴地以為彆人是對她好。
在場人的臉上都沒有什麼表情,心裡卻是在氣陸謹言不將這門親事放在心上,對陸謹言的印象更差了一些。
項老夫人剛準備要說些什麼,突然有下人來通傳,說是平北侯府的陸三郎前來拜訪。
陸家三郎?這不是容姐兒的未來夫婿。項老夫人抬眉看了現在自己身邊的小姑娘一眼,見她也有些驚訝,微微蹙眉想要讓下人去趕客。
江婉容眼尖,連忙說,“之前他便說,等您來了一定要親自前來拜訪,我原是以為他還要遲幾天過來的。外祖母,我們找您還有些話想說。”
“哦?”項老夫人揚聲,倒是很能夠住氣沒問他們要說些什麼,煩聲吩咐下人將陸謹言請進來。
陸謹言今日穿了一身蒼青色長衫,頭發用玉冠高高豎起,劍眉星目,俊美無儔,宛如從畫中走出來的世家公子,清疏矜貴。他緩步上前,向在場的人行禮,態度很是誠懇恭敬,卻不諂媚,妥妥一個進退知禮的後生,很難讓人生出什麼厭惡之情。
項老夫人不熱情也不怠慢,稀疏平常地問了一聲,“你就是陸家三郎?”
“小生正是。”
她打起精神來,仔細看了他一眼,問:“為何要娶我的容姐兒。”
江婉容心裡“咯噔”一下,心想外祖母怎麼一點都不按套路出牌,上來就問了這麼個致命的問題。她在外麵侃侃而談陸謹言對她有多麼好,自然多半都是說謊。可畢竟也沒人問到陸謹言頭上去,這個謊言自然被彆人當了真,到現在都沒人察覺到有什麼。
她沒和陸謹言對過話,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機靈一些,往好了說,好歹不要讓她被當場戳穿謊話過於丟臉。
陸謹言也是有些詫異,很快就反應過來,不過他顯然沒能夠和江婉容想到一處去,頗為“老實”說:“原本是家中長輩定下的親事。”
江婉容心頭一跳,覺得事情有些不好。
果然就聽見外祖母沉聲說:“那你娶她也是不情不願?與其日後兩相生厭,倒不如現在就作罷這門親事,你說如何?”
這可真是她的親外祖母,早先她就聽說外祖母做事乾淨利落,可她萬萬沒有想到會乾淨利落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