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桃想吃糖人嗎?”
“嗯。”青桃艱難的點了下頭,看譚秀才伸手在懷裡掏了掏,忽然臉紅地說,“爹今天錢不夠,不若明天給你買?”
事已至此,青桃除了說好還能說什麼?
譚秀才身邊,舔著糖人的周榮聽到明天要買糖人,扯譚秀才衣袖,“譚伯伯,明天榮兒也要吃糖。”
譚秀才揉了揉他腦袋,溫聲,“好。”
因為譚秀才的話,青桃又生氣了,路上悶著頭神色懨懨的,譚秀才過意不去,從小到大,青桃沒張嘴問他要過東西,想吃個糖人他竟沒給買,他和青桃並肩走,柔聲哄她,“明天爹早點出門,給你買回來再去書塾。”
青桃塌著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她看出來了,譚秀才對她好是真的,但也真的對周榮好,今個兒換了周榮沒吃著糖,譚秀才也會想方設法明天補上。
一碗水端得平平的。
越想越氣,步子邁得飛快,譚青槐心裡發怵,尋思著青桃是不是在生他的氣,是他說青桃想吃糖人的結果又沒吃到,是個人都會不高興,他向青桃賠罪,“三姐,我錯了,不該說你想吃糖的。”
他和青桃待的次數不多,但他記得每年臘月回老宅過年,堂哥們不帶他玩,是青桃耐心的陪著他,還給他編螞蚱青蛙玩,基於姐弟兩的情誼,譚青槐覺得有話必須說,他道,“三姐,糖吃多了牙齒真的會壞掉,你要不信,等周榮牙疼哭的時候我帶他給你看。”
“……”
青桃表示不想說話。
天邊紅霞漸漸散去,餘下淺淺粉色,邵氏已經回了,在灶房裡切菜,譚秀才箭步流星走了進去,似乎有話和邵氏說,青桃沒進去打擾,而是去看譚青槐寫功課。
譚青槐進學兩年還是打基礎的時候,功課多是練字背書,譚青武長七歲已經會寫文章了,青桃沒見過,好奇地把頭湊過去,還沒看清紙上的內容,譚青武唰的蓋住,生怕叫人瞧了去,滿臉戒備。
“……”
譚青武意識到自己反應過了,臉上有絲赧然,搭在紙上的手卻沒縮回去,明知青桃不識字竟還遮得嚴嚴實實的,明顯不喜歡人看,青桃識趣的坐去譚青槐身邊,指著紙上籮筐大的字問讀什麼。
譚青槐自覺做錯了事愧對青桃,自不會像譚青武防賊似的表情,爽快地教青桃讀了遍,討好的翻開書,問青桃想不想認其他字,他可以教她。
青桃不想耽誤他時間,說道, “你寫功課吧,娘會送我去短學,我很快就識字了。”
譚青槐驚呼,“真的嗎?那咱全家都是讀書人了!”
青桃點頭。
寫文章的譚青武不知哪根筋不對,歘的折斷了手裡的筆,墨水濺到了書桌上,青桃衣服上也有,像人臉上長的大黑痣影響了美感,墨水乾了洗不掉,青桃忙回屋換下洗了。
灶房挨著東屋外,走近就聽到夫妻兩的聲音。
譚秀才似乎在問邵氏拿錢,邵氏坐在灶台後燒火,說了什麼青桃沒聽到,隻聽譚秀才的聲音比剛剛稍大,“今個兒才十五怎麼就沒錢了,接下來半個月家裡怎麼辦?”
“你的錢也花完了?”
“嗯,今天青桃想吃糖人我都沒買,想著明天補上,眼下沒錢怎麼辦?”
書塾收束脩以月算,每個學生每月一百文,譚秀才收了十四個學生,每個月一兩四百文,加上年節孝敬,一年能拿二十兩,這夠普通莊戶人家開銷三五年了,是以大房不缺錢才是。
但夫妻兩花錢沒個數,每個月最後幾天家裡日子都不好過,好在糧食是從鄉下送來的用不著花錢買,家裡又有幾壇子酸菜,咬咬牙就過去了,隻是沒料到中旬就沒錢了。
家裡有哪些開銷譚秀才不知道,但青桃來了後,飯菜上清淡很多,照理說有點餘錢才是,譚秀才不死心,“真沒錢了?”
邵氏想了想,“那錢是留著給青桃交束脩的。”
譚秀才頓了下,“要送青桃讀書?”
“鎮上好多人家都把閨女送去識字,咱家條件不比她們差,沒道理不送青桃去。”
“短學離咱家遠,七拐八繞的,夏天還好,冬天黑得早,路上出點事怎麼辦?”
邵氏盯著灶眼裡的火星子,眼皮都沒抬一下,“我也想過了,索性家裡沒多少事,我去接她。”
青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