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弟妹想當家,這是要造反啊。
她小心翼翼去看邱婆子。
油燈下,邱婆子額前的幾根銀絲發著光,她波瀾不驚,一字一字的說,“今年我就不摻和了,身體不好,很多事情力不從心,當家的事情你們看著辦吧。”
邵氏驚得說不出來。
倒是譚家幾個男人早知曉此事,神情略微凝重,但沒多的情緒。
除了譚廣戶,他懶洋洋的趴在桌上,手摸向錢袋,笑逐顏開地開玩笑,“三嫂是下了血本啊。”
“那是。”劉氏坦然承認,轉而看向邱婆子,語氣低柔幾度,“娘出多少錢?”
往年邱婆子都是五兩銀錢,今年五兩銀子肯定當不了家,她拍開譚廣戶的手,拿起錢袋掂了掂,邱婆子臉上仍沒什麼情緒,“今年我就不摻和了,身體不好,很多事情力不從心,你們想當家就你們來吧。”
最後這話聽得劉氏眼睛一亮。
“娘早就決定好了?”
譚三戶總擔心她搶當家會惹邱婆子生氣,眼下邱婆子自己不要的,那就不能怪她了,等邱婆子點頭,劉氏激動萬分,“娘你放心,我要當了家,絕不讓你受委屈。”
邱婆子幽幽說,“我等著。”
劉氏沒了後顧之憂,愈發鬥誌昂揚。
李氏心裡又罵了句蠢貨,邱婆子注定贏不了,她參與的話五兩銀子添入公中任由當家支配,她不參與就意味著少了五兩銀子,有什麼好值得高興的?
她把盒子擱在桌上,迎上劉氏得意洋洋的目光,“三弟妹出多少錢?”
劉氏把錢倒出來,字正腔圓地說,“十兩五百文。”
她算過了,李氏自己的錢加上李家借的,頂多十兩,她多出五百文是估不準李氏有多少零頭。
一串一串地數給在場的人看,“十兩五百文。”
看李氏臉白,劉氏得意更甚,“二嫂,你出多少錢啊?”
李氏咬牙,交握在膝蓋上的手隱隱泛白,劉氏迫不及待打開桌上的盒子,笑聲從嘴裡溢出,“來來來,看看二嫂有多少錢。”
盒子裡的錢亂糟糟的,好些沒有串成串,倒在桌上砰砰砰的響,還滾落幾個到地上,李氏慌了,急急低頭去撿,劉氏不以為然,“二嫂,不著急啊,你先說你有多少錢。”
“十兩...”李氏把地上的銅板攤在桌上,極緩的速度說,“十兩...”
“十兩啊。”劉氏笑開了花,“比我少呢。”
說著就撈木盒子,卻被李氏的手擋住了,“三弟妹,不著急,數數再說,我記得是十兩,具體多少不記得了。”
“哦。”
數錢是劉氏最感興趣的事情,串成串的幾下就數清楚了,散的難數,她利落的扒著銅板,“一二三...”
慢慢的,她臉上情緒不對勁了。
李氏嘴角浮起笑意來,“三弟妹,數完了嗎?”
劉氏搖搖頭。
剩下銅板沒數完,但數清楚的已經比她多了,她不相信的扒過串好的銅錢,“重新數。”
李氏奸詐,誰知道是不是以少充多糊弄她,一串錢是一百個銅板,她起先沒有一個一個數,現在不仔細數不行,她站起身,喚譚三戶幫她。
十兩多銀錢的銅板,數的話要費些功夫。
譚廣戶狀似看不到劉氏臉上的焦急,朝李氏豎起大拇指,李氏端直脊背,眉眼藏不住喜色,甚至提醒劉氏,“三弟妹,不著急啊,慢慢數。”
劉氏:“......”
來來回回數了四遍,十兩九百文,李氏比她多出四百文來,她像被暴雨摧殘過的小草,癱坐在長凳上,“二嫂,你...”
明明頂多隻有十兩銀子,怎麼憑空多出來。
劉氏不甘心,“我...”她屋裡還有錢,“我出十一兩...”
“三弟妹,那樣怕是不好吧。”李氏慢條斯理撿起銅板放進木盒,聲音柔柔的,“剛剛我提醒過你的,你自己說不怕,怎麼能反悔,娘,你說是不是...”
那年也是在這間堂屋,譚廣戶出頭說出五兩銀子當家,若是能反悔,邱婆子會輸給他不成?邱婆子都沒反悔,又豈容劉氏反悔。
邱婆子掃了眼青桃。
眉心微皺。
半晌,點頭說,“是這麼理,出多少錢不能反悔。”
難得婆婆向著自己,李氏臉上露出笑來,寬慰劉氏,“三弟妹彆擔心,誰當家都是為這個家好,隻要我們齊心協力,還怕沒有好日子過?”
劉氏這會懵了,她覺得贏定的事兒到頭來竟輸了,滿心不甘,指著李氏鼻子,“你使詐?”
“我哪兒就使詐了?”李氏一臉無辜。
劉氏道,“你根本沒有十兩銀子,你的錢是借的。”
“沒有說不能像娘家借錢,三弟妹也可以回娘家借啊。”
劉家那群吝嗇鬼,不盼她借錢給他們就不錯了,哪兒可能借錢給她,劉氏氣得磨牙,李氏挑挑眉,看向上首的邱婆子,“娘,明年就是我當家了?”
話裡含著疑問,臉上卻不是那麼回事了。
邱婆子揚聲,“如果其他人出的錢沒有比你多的,明年你就當家。”
李氏好笑,想說家裡就這麼多人,還有誰比自己多,她視線略過譚廣戶,“四弟想當家?”
譚廣戶像受到什麼驚嚇似的,連連擺手,“二嫂,你就彆打趣我了,十兩多銀子,我哪兒有那麼多錢。”
李氏笑了笑,坐著不動了。
就在眾人沉默時,忽然響起道清脆的聲音,“我出十二兩。”
“......”
眾人齊齊偏頭看向說話之人。
青桃慢吞吞伸出手,順了順毛茸茸的兔子,然後從底下掏出個不起眼的盒子來,語氣四平八穩,“我出十二兩。”
李氏震驚得臉白。
有種陰溝裡翻船的感覺。:,,.